却说王夫人看着凤姐儿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她这个内侄女真是个好样的,不过几年的时间,嫡子也有了,府里的事也脱开了手,如今竟是片叶不沾身,关上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万事不管的。
王夫人感叹自己偌大的年纪,竟然活的比凤姐还不如,如今,府里内囊渐渐的尽了,账上存银只有两千两,连日常开销都支应不过来。
王夫人急得焦头烂额,又舍不得自己往上头白撂银子,如今,大房有了嫡长孙,这爵位还说不定怎么样呢。
虽然宫里有娘娘在,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夺了人家的爵位,况且她也知道,宫里还有皇后娘娘呢,更别说东宫还有太子,皇后娘娘地位稳固,女儿这日子过的也不那么舒心。
最近她都在琢磨着到底怎么办,没想到今日一大早,宫里的小太监就过来传话,说娘娘立等着银子用,张口就是五千两,王夫人听着都心口疼。
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委屈了娘娘,一咬牙,将自己的两套头面当了三千两银子,将账上的两千两银子也收了,一并给娘娘拿了回去。
如今账上已经是一个子都没有了,一会子管家娘子们来回事,领了差事,必要支领银子,这个饥荒还不知道怎么打呢?
她现在一看凤姐红光满面,笑呵呵的样子就来气,方才忍不住刺了几句,结果却失了言。
王夫人从贾母处告辞出来,邢夫人在她身后,嘴角闪过一抹嘲讽。
这老二家的外表像个菩萨似的,实际上心里比谁都苦,最是个藏奸的。
这府里的情况她也听说了,不过这不关他们大房的事,他们躲起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自然是平平淡淡。
王夫人带着玉钏愁眉苦脸的回到了正房,周瑞家的掀帘子进来。
她一进门,便快步的走到王夫人身边,小声的说道:“太太,那件事我去问了,我们家姑爷说这事他都已经干了好多年了,始终都没出过岔子,我们干完这一票就松手,左不过是一两个月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银子翻出来,把这个难关渡过去,就阿弥陀佛了。”
王夫人在手心里转着佛珠,心下不住的衡量,若是论起从前,这事打死也不能干,出了事连累了宝玉,再不会有个好结果。
可是如今情势不一样,娘娘有了身孕,看样子在宫里也圣眷颇隆,这就很好,让她也有了底气。
王夫人琢磨了半晌:“我一会子从我的私库拿一万两银子给你,你悄悄的送过去,别的话不必多说,只有一条,你同他们说好,我们只做两个月,长线就不必放了。”
周瑞家的有些犹豫:“太太,这府里空成这样,倒不如将荣禧堂交给大房,我们也躲清净去,愿意搭银子,就让大房搭呗,您自己又不缺银子用。”
王夫人叹息道:“大老爷一味的吃喝玩乐,琏儿那东西又不务正业,反正有爵位撑着,人家只管乐人家的,我们不行啊。”
周瑞家的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说道:“如今,我们宫里有娘娘,宝二爷的前程必定是稳妥的,这个国公府的当家人,您做不做又能怎么样呢?”
王夫人一拍几案说道:“糊涂,娘娘在宫里头虽然是妃,也是妾,且不说上头还有皇后娘娘,就是周妃甄妃哪个是好相与的,我们倘若分家出去,娘娘就成了五品官的女儿,颜面何存?
便是宝玉,这婚事虽然定了,可是还没大婚,将来成亲的时候脸上也不好看,岂不是让人说嘴?”
周瑞家的奉承道:“还是太太深谋远虑,奴婢懂什么?”
王夫人愁容满面,她占着这个位置,表面上风光,内里却是精穷,日后琏儿袭爵怎么样她管不着,得把现在对付过去。
“你说与来旺家的听,她前几日支领去的月钱,让她先延缓几日发放,我们先收回来,放出去几日,弄一笔利息来再说。”
来旺家的也是王夫人的陪房,专管发放月例银子的,周瑞家的听了忙答应着退了出去,自去找来旺家的说去不提。
却说凤姐拉着姐妹们一路进了大观园,打算从前头角门上抄近路回家。
一路上见探春姐妹心事重重,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心里暗自诧异。
她这一两年来,虽然同姐妹们在贾母那里也是常见的,却不似从前总在一处,更兼她如今不管家,也没有太多的交集。
只是偶尔在街上弄了一些吃的顽的,托人送给姐妹们一些罢了,看姐妹们的脸色,必然是有事,并且这件事还与他们家有关,这就稀奇了。
因着在路上也并没有多问,众人皆满腹心思的往前走,直到回了梨香院,凤姐请姐妹们坐了,又打发平儿到门口去守着。
方才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不经意间冲撞了姐妹们不成?我这里赔个不是罢,姐妹们,看在我这一天天忙的没头苍蝇似的,原谅我这一回,同我说明白,下次必不会的。”
迎春忙摆手说道:“此事不与二嫂子相干,都是一家子,哪里谈得上冲撞?”
这几年虽然凤姐不管家,却没少关照她,比从前还强些,她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也是凤姐帮着弹压着,待她着实不薄。
凤姐闻言更诧异了,与姐妹们有交集的也就是她了,既然不是她得罪了姐妹们,难道还是他们家二爷不成?
这必定不能够啊,他们家二爷成年家都见不了姐妹们几面,话都说不上几句,何来冲撞?
探春急切的说道:“我也不绕圈子了,我就是想知道当年琏二哥哥去平安州的时候,我们姐妹几个写给林姐姐的信哪里去了?”
凤姐疑惑的说道:“当年的信啊,我想想,好像确有此事,你还打发侍书过来问过,当时你二哥哥不就说了吗?信已经带过去了,因着林家事儿太多,林妹妹没来得及写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