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大行商要的香蕈量大。
这大单的买卖,官衙两边都可以收税,汝城官衙的人也很重视。
当初大行商要采购香蕈的消息也是衙门的人去通知山里的农户。
山里出来一趟不容易,远一些的农户把香蕈送过来的时候,大行商已经走了。
农户们怨声载道,聚集在衙门门口闹事。
老百姓闹事,这对于当地官衙的人来说,影响政绩,还容易导致更大的冲突。
于是衙门的人,就派人去追大行商,还联系了别的小行商看看有没有人来采买。
商人之间,自有消息来源。
汝城这样的情况,一点诚信不讲,还贪得无厌的农户,小行商没人愿意来。
大行商则表示香蕈他确实还要,但品质不保证,低价卖给他他都不要。
而且他不想再跟那些坑人的农户打交道了。
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给出了一个主意。
让另外一个当地人张三来收香蕈,收好了,再直接按大行商的买价把香蕈卖给大行商。
这位张三,是当地的地头蛇,黑白两道都赫赫有名。
衙门一找上张三,张三就接了这活。
最后,张三以原来香蕈卖价的一半,买断了香蕈农户所有的香蕈,并且还是不带把儿的。
转头由衙门的人牵线,按着大行商的采买香蕈的价把所有的香蕈给了大行商,并约定以后每年都按这个价格交易。
大行商最后拿到了他要的香蕈。
衙门平息了一场闹事,促成了一单生意,收了该收的税。
张三,一进一出,净赚八成。
香蕈农户,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当年贱卖了香蕈,还让张三盯上了,从此香蕈只能低价卖给张三。
“老师让我们想一想,这个故事里,我们都看到了什么?要是我们,会怎么做?”
朱瞻基很习惯老师们这种讲课的方式。
“你们答了什么?”
徐氏一边听故事一边皱眉头。
几个小孩很雀跃,连说带比划的,有说张三李四是坏蛋的,也有说农户是坏蛋的。
带着朱安乐跟朱智明还有韦氏跟朱高煦都加了进去,纷纷开始发表意见:
“大行商有点傻,这乡下人工不贵,剪掉香蕈把儿不难。”
“对啊,他要那么多,加三成的价不划算,还养大了农户的胃口。”
“我倒觉得行商没错,本来东西就是优质优价,只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把送上门的好事给折腾没了!”
“那不是,从第一次收到那带把儿的香蕈,就拒绝,后面的事不会发生。底线一打破,就没有底线了。”
“姑姑说得真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行商没有坚持底线,导致了后面的不顺。衙门也不行,既张罗了,怎么就没有张罗到底。任农户糟蹋汝城诚信。这汝城,在行商处,经此一事,口碑必然极差。”
“要是我去,干他!”
“大行商就几个人,农户很多,打不过。”
“也是,我上次出海就遇到过,强买强卖,也就是跑得快,不然——”
“对,我觉得他滥好人。他看起来好欺负,人家就欺负他。像南康公主。”
“好人当不了商人,挣不了大钱。”
“以后,会不会都没人种香蕈了?”
“要是我,我就不种!辛辛苦苦的,白便宜了那张三。”
“农户很坏,带头闹事!”
“这故事不好,好人都没有好报,老实人只能被欺负,坏人挣得盆满钵满。”
“一个好的地方衙门管理很重要,但凡他们先伸手管一管,就什么事都没了。”
“张三是不是欺负那些农户了?不然农户怎么会同意半价出售呢?贪小便宜,必然吃大亏。”
“张三应该老干这种事。”
“这事在乡下很多的。每个地方都有张三李四。”
“按律法,张三欺行霸市,要蹲牢子的。”
“那得先把衙门里的人抓了。”
“当小老百姓真难。那些老老实实剪了香蕈把儿,老老实实卖香蕈的农户,被这么一折腾,压半价收,怎么养家糊口?”
“东西这么好,为什么衙门不好好张罗一下自己卖给酒楼大户呢?就让张三一直压榨农户?”
“所以,不能当老实人!”
“做人做事要有诚信,否则会有反噬。眼光要放长远,只图眼前利益,没有长期回报。我觉得,那个地头蛇张三认识那个送了几百斤带把儿香蕈的李四,他们串通的。还有衙门。”
“。。。。”
几个人一人一句这么一说,朱高炽在边上听的一抽一抽的。
感觉上,小家伙们这课上得比他小时候有意思多了。
这事,说是一个香蕈把儿的故事,但套在任何东西上都可以讲成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茶叶梗儿,竹笋根儿。。。。
以及人心不足蛇吞象儿。
本来大家好好儿的做生意,总有一些大聪明,搞出一些小动作,最后自己翻船带起的浪还把别人的船都给打翻了。
除恶扬善,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小胖怎么想的。你要是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做?”
朱棣看大家叽叽喳喳的时候朱瞻基没说话,问道。
“我要是那个大行商,我不会加价,我会说我要不带把儿的香蕈,只要不带把儿的。我再给半成的价买那些剪下来的香蕈把儿。娘用那个把儿做过香蕈酱,很好吃,比香蕈有嚼劲。”
朱瞻基回答得很郑重其事。
“那你要是衙门呢?”
朱棣追问。
“找一个人张罗卖香蕈的事,衙门发月俸。”
“那你要是张三呢?”
朱高炽也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