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主人的离世大黄并不能完全理解,它只知道小主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汪汪汪~”
空荡寂静的修鞋店里,关老太佝偻着坐在马扎上,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黄能嗅到空气中还有小主人残留的气味,它对着空气嗅了嗅,然后耳朵一翻,神情兴奋起来,它蹦蹦跳跳的窜出门准备迎接小主人。
可过了半晌,大黄又蔫头耷脑的走了回来,它没能如愿以偿的见到自己想要见的人。
关老太轻轻叹了口气,一行热泪从她脸上无声滑落,她没有痛苦的哀嚎,有的只是平静如水。
关老太如今已经快九十了,她什么事儿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可即使如此,自己的孙子离开了,她还是有些唏嘘。
明明自己已经快整个身子入土的人了,结果临了临了还来了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
自从段亦行离开以后,整个鞋店失去了往日的活跃与嬉闹,关老太心里没有了任何期盼,她活的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大黄比关老太状态好一些,毕竟它还没理解为什么小主人一直不回家,可时间久了,它就什么都懂了。
不知从哪一天起,大黄都会在往常小主人回家的那段时间走到马路上,蹲在旁边,盯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它希望小主人能从其中的某辆车里走下来。
…………
春去秋来是一年,狂风暴雪又一年。
大黄已经习惯了每天蹲在马路上等待小主人的时光,时间久了,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与人类相反,关老太在经过这么长时间沉淀后,已经不会再像几年前一样整天沉浸在悲伤里了。
修鞋店重新开张,她又做回了老本行,给人修鞋。
只不过这几年生意明显越来越差了。
“黄啊,快来吃饭啦!”
关老太拄着拐棍,一挥手,大黄蹉跎起身,慢悠悠的走了回来。
几年时间,大黄苍老许多,性格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活跃,转而变得十分安静。
“黄啊,奶奶知道你想行行,我也想他。”关老太坐在马扎上摸着大黄的头,大黄就安安静静的听着。
“可你不能一直这样,要是再继续下去,我真怕你哪天抑郁了,到那时,我可怎么办啊?”
“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牵挂了?”
大黄挑了挑眉毛,虚弱的回应了一声。
奶奶或许不理解这声回应代表什么,但是大黄听懂了,它站起身舔舐着奶奶的手掌,然后拽着奶奶的衣袖坐回了饭桌前。
大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行为惹得住在附近的人很是好奇。
每当有人来问这只狗为什么天天都蹲在这里时,隔壁饭店的大哥都会叼着烟解释道:“这是一只好狗,忠心耿耿的好狗,它在等他的主人回家。”
虽然关老太腿脚不好不常出门,可周围开店的邻居们却都会时不时上门看望她老人家。
当年发生的那场变故基本没人不知道,大家也都同情这个老太太,所以平日里对她比较照顾,逢年过节会去看看,省的老人家一个人寂寞。
时间长了,关系熟络了,大家自然和大黄的关系也就好起来了。
“大黄!”
茶饮店的小姐姐看到路边的大黄打了声招呼,大黄看向她然后扬了扬头以示回应。
没多会儿隔壁饭店的老板娘也走了出来,跟小姐姐打了声招呼然后看着大黄闲聊道:“你说这大黄它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啊?
不会真像那部电影里演的,要等到老死吧?”
小姐姐耸了耸肩:“哎,这狗太重感情了,估计一直没能从那种情绪里走出来,我不知道它要等多久,只希望它能早日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没戏了!”老板端着一盆虾放在地上开始整理:“大黄有十几岁了,生命快到尽头了,我想它余生只有这一件事了。”
“哎!真是可怜的一家人!”
“谁说不是呢,老天爷不公平啊,麻绳专挑细处断,连狗都跟着一起遭罪。”
“或许,这就是命吧……”
…………
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一年前的某一天。
当大黄照惯例来到马路边等待小主人时,关老太发现它有些不对劲。
大黄开始不间断的流口水,经常性的神识恍惚,有的时候走路晃晃悠悠,走了一段路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等回来以后又走出去,像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来来回回循环着。
关老太知道,大黄是年岁到了,大概率是老年痴呆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黄的病症越发明显,有的时候趴在店门口一趴就是一天,什么都不做,就那么看着马路,看着那一辆接一辆飞速驶过的小汽车。
大黄开始掉毛,走路开始踉跄,原本帅气活泼的大黄一下子变成了老态龙钟的模样。
关老太看着大黄十分心酸,她万万没想到这只狗竟然这么忠心,更加没想到它这一等就是漫长岁月。
“五年,五年啊!”饭馆老板说的老泪纵横,他擤了擤鼻涕,目光穿过玻璃看向被大雨笼罩下的大黄:“狗生能有几个五年?而大黄,这五年全部用来等待它的小主人了。”
“妈妈,呜呜……我不想让大黄难受,我们能不能把大黄带回家……”小女孩儿哭的撕心裂肺,一边拽着母亲的衣角一边恳求着:“妈妈,我求求你了,我们把大黄带回家吧,我不想让它淋雨了……呜呜呜……”
顾客们听的十分难受,共情能力强一些的人已经开始擦拭眼角,当他们重新审视窗外那只老狗时,心里涌现出了不一样的感受。
人们好像从来没有正视过动物,更何况是一只在农村里随处可见的老土狗。
可那是一只忠犬,一只让人类都为之敬佩的,忠心耿耿的伙伴。
任凭刮风或下雨,无论打雷还是闪电,大雪还是艳阳,它都像一位孤独的老者,坐在那里,等待着它一生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