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建成以来,史上从未有过的惨烈巷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左相王廷玉率领御林军死守宫城。十路援军和城内驻守的九门禁军,则与戎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右相严述庵,早已吓得不知躲到哪个阴暗角落里去了。右相府邸,成了赤烈的暂时驻跸之所。此时的赤烈,眼中只有宫城,不停地催促手下将领尽快攻入宫城。
国师帖它尔还算清醒,与赤烈在右相府会合后,猛然想起应该完全掌控梁京九门,赶忙下令,但为时已晚。有人来报,梁京九门已经全部被姜珣掌控,并且城门全都关闭,外面的戎军进不来,里面的戎军也出不去了。
帖它尔莫名地有些心慌,请求赤烈派兵夺回城门,哪怕一座也好,避免被人家关门打狗。但赤烈不以为然,他的目标就是宫城,只要攻入宫城,抓住了梁熹帝,别说九个城门,就是整个梁国,转瞬就归大戎所有了。
王廷玉已经得到了姜珣的消息,知道九个城门均未落入敌手,是以心里有了底,虽然遭到戎军一拨又一拨的攻伐,但他并不慌张,命令御林军死守。他坚信,只要坚持住,局面就会大变。
姜珣指挥梁军以九门为基点,向宫城方向展开蚕食,众多百姓也加入了战团,每一条街巷,每一个坊院,都成了你死我活争夺的战场。
没有粮草支援,加之对城内街巷布局不熟,戎军逐渐显现出颓势。随着死伤士卒的增多,戎军攻打宫城的力度也减弱了,而梁军方面,却是越战越勇,大有将戎军彻底消灭之势。
诡计多端的帖它尔在进入梁京后,马上派人将没有来得及隐蔽的一些王公大臣的家眷抓来,作为人质,这其中就包括了钱贵妃的老爹,承恩侯钱广。随着战事呈现败象,这些家眷成了赤烈要挟梁熹帝的筹码。
这时候,攻入城中的戎军所剩无几。王廷玉死守宫城,梁军步步紧逼,很快将赤烈等人压缩到了三街两巷的范围。只要再加一把劲,就可以将赤烈彻底消灭。
赤烈彻底成了瓮中之鳖,只能坐以待毙。梁军群情激昂,磨刀霍霍,誓要将赤烈千刀万剐。
宫城中的钱贵妃,得知老爹钱广被赤烈抓住,急得差点晕厥过去,跪在梁熹帝面前,哭个不停,哀求梁熹帝赶快想办法救出承恩侯。
钱贵妃梨花带雨,梁熹帝着实心疼,几次命人搀扶她起来,可钱贵妃硬是不起,说救不出老爹,她宁可跪死。
梁熹帝无可奈何地叹道:“人在赤烈手里,朕能想出什么办法?那赤烈凶狠异常,若不是左相死守宫城,若不是十七路援军与敌死战,说不定朕现在也落入赤烈之手了。”
钱贵妃哭诉道:“皇上,您是真龙天子,一定有办法救出承恩侯。延误一刻,承恩侯便多一刻的危险。臣妾心如刀割,若是救不出承恩侯,臣妾也不愿独活于世上。”
看梁熹帝已是六神无主,荣禧宫管事太监麻詹永上前说道:“皇上,恕老奴多嘴。赤烈将承恩侯等人扣为人质,无非是为了关键时候能够续命。赤烈现在已经被困在三街两巷的范围内,必败无疑。此时,必定有求于我大梁,皇上只要答应赤烈提出的一些条件,他们定会放了承恩侯。”
对呀,局势反转,现在赤烈被围,他应该有求于朕才对。梁熹帝挺直了腰板:“马上派人去见赤烈,问他,放过承恩侯等人,有何条件?”
已经走投无路,犹如困兽,准备做最后决战的赤烈,做梦也没想到,梁熹帝竟然主动派人来谈条件,目的只是要求释放承恩侯。
帖它尔与赤烈相视大笑,帖它尔高举双手,仰头向天:“天无绝人之路,感谢苍天护佑。想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承恩侯,竟然成了汗王逃出生天的法宝。”
帖它尔很是得意自己抓来人质的英明决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对奉旨前来商谈条件的麻公公说道:“我们可以放过所有人质,不仅仅是承恩侯,条件么,只有一个,放我等离开梁京。”
麻詹永回宫复命,听到帖它尔提出的条件,梁熹帝沉吟半晌,终于沉沦在钱贵妃柔情似水的眸光中,轻声说道:“朕准了,放他们走吧。”
听说梁熹帝竟然为了一个承恩侯,要放走赤烈,左相王廷玉急忙赶来劝阻,但是,任凭王廷玉劝谏之言说了一箩筐,却抵不过钱贵妃呵气如兰的枕头风。
当梁熹帝的旨意传到宫城外,十七路援军将领全都惊呆了,谁都没有料到,众将士浴血奋战,好不容易将戎军包围,眼看就要活捉赤烈的时候,梁熹帝竟然下了这样一道旨意。此时的姜珣,表情木然,有这样一位父皇,他这个做皇子的,感到无地自容,真是没脸面对大家。
梁京城破时,不知道躲到哪个阴暗角落里的右相严述庵,此时却冒了出来,堂而皇之地以大梁右相的身份,劝诫大家要遵旨行事。
鲁王长叹一声,悄声对姜珣道:“皇侄,皇命难违,莫要抗旨。”
姜珣还在犹豫,就这么放过赤烈?也太便宜他了。如果放虎归山,又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将士?
关键时刻,王廷玉派人来了,悄悄知会姜珣,暂且放赤烈出城。
姜珣会意,命令打开定安门。
眼看就要全军覆灭,想不到因为俘获了承恩侯,竟然能够绝处逢生,赤烈大喜过望。而深谙中原文化的帖它尔,却出人意料地提出了一个特殊要求,他们要走九门中的正天门,不走定安门。原因是,正天门是九门中的第一门,是大梁皇帝出城时必走的城门。
听到帖它尔的要求,戴充鼻子差点被气歪:“真是岂有此理,不让你们写降书顺表,就已经是额外开恩了,还挑三拣四,要走正天门,正天门是专供吾皇通行的,岂容你们耀武扬威?爱走不走,不走定安门,咱就这么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戎军已经被梁军包围了三日,水米皆无,再这样耗下去,只能被活活困死。帖它尔不好再固执己见,只得同意从定安门撤走。但是,狡猾的赤烈,却没有立即释放承恩侯钱广,手中攥着这样一张王牌,岂能随便放手,赤烈放言,待他们到了梁戎边境,再释放承恩侯。
姜珣没有因为一个承恩侯,和赤烈讨价还价,爱什么时候放就什么时候放吧。得到消息的钱贵妃,又是一番嘤嘤啼啼。无可奈何的梁熹帝劝道:“爱妃,只能如此了,放心吧,他们一定会释放承恩侯的,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耐心等待吧。”
西风阵阵,旌旗猎猎。顶盔贯甲的姜珣,一言不发,默默注视着赤烈一行从眼前经过。赤烈到达姜珣面前时,故意勒住马头,用极其傲慢的眼神,狠狠剜了姜珣一眼:“四殿下,本王真是小看你了。真没料到,一个质子,竟然成了本王的强劲对手。但可惜的是,你们终归还是功败垂成。恭喜殿下,拥有一位好父皇。”
“还不快滚!”一旁的戴充挥了挥拳,怒吼道。
就这样,在梁军将士怒目而视下,本来注定灭亡的赤烈,带着残兵败将,竟然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梁京。
“可惜呀,可惜,太可惜了。眼看到嘴的肥肉,竟然生生吐了出去,太特么的憋屈了。”戴充气得直拍大腿。
崔笑梅站在沐芸身后,悄声嘀咕道:“都说虎父无犬子,想不到今天倒过来了,四殿下怎么会有这样一位父皇。”
沐芸赶紧回头,示意崔笑梅噤声,悄声道:“笑梅姐,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崔笑梅转头问姜珣:“殿下,就这么放赤烈走了?”
姜珣没有说话,但眼中却充满了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