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空荡荡的荣禧宫,钱贵妃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算知道,皇上为何不答应册立珂儿了。换作我,我也不敢把江山交到他的手里。”
麻公公劝道:“三殿下还小,心里没那么复杂。娘娘莫要着急。”
“还小?”钱贵妃哼了一声,“姜珣比他还小,你看看人家,自从去宁国做质子后,都做了什么。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精干。现在,皇上把赈济灾民和疏浚河道这么大的事,都交给了他。这说明什么?珂儿怎么就意识不到危机呢?”
麻公公道:“从开始的混迹青楼,到如今的主动请缨。四皇子的变化确实不小。当初明哲保身,现在锋芒毕露。看来,四皇子是真的在觊觎太子之位。”
“我太难了。”钱贵妃苦笑道,“摊上这么个儿子,我到底该如何去做呀?”
麻公公哈腰近前,低声道:“娘娘,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很长时间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麻公公看了看钱贵妃的脸色,忐忑不安地欲言又止。
“在本宫面前,何须吞吞吐吐?有话快说。”钱贵妃不耐烦道。
麻公公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娘娘,您何不效法大唐的则天皇帝?先将朝政揽在手中,待娘娘言传身教,将三殿下培养好后,再将皇位传给他,岂不更好?”
钱贵妃没有说话,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看着麻公公。那眼神,把麻公公看得心肝颤抖,感觉脊梁骨窜出一股凉气,不知道说出这番话,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
钱贵妃终于开口说话了,但只是吐出了几个字:“这样的话,以后莫再说了。”
麻公公低着头,连声道“是”,心里却美滋滋的。看来,自己的话,说到了贵妃娘娘的心坎里。与其费劲巴力央求皇帝立储,莫如效法武曌,一步到位。将来,即便姜珂不是当皇帝的材料,还可以把江山传给钱氏娘家人。
麻公公是十几岁上,被人诱骗,进宫当了太监的,那时心智已然成熟,他恨透了黄罗伞盖下的皇帝,以及皇宫里的皇子皇孙。如果不是为了伺候这些人,他怎会变成这不男不女的阉人?
因此,麻公公最为乐见的,就是祸起萧墙。宫廷里越是腥风血雨,他畸形的心理,越是能够得到满足。
比如,在钱贵妃的授意下,给太子的药汤中加入毒药,导致太子最后身亡,就是他麻詹永所为。只是可怜那个方士,稀里糊涂地做了他的替死鬼。
麻公公搀扶着钱贵妃,移步紫檀拔步床,劝道:“娘娘,玉体要紧,还是歇歇吧,莫要气坏了身子。”
钱贵妃道:“听说沐芸进宫后,一头扎进了录事房,翻看起皇后的起居注来。你说,沐芸看那劳什子做什么?会不会看出什么问题?”
“听说,沐芸是为了尽快熟悉宫中事务。”麻公公笑道,“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看出什么?不足为虑。再说了,咱们荣禧宫行事,向来滴水不漏。就是把大唐的狄仁杰请来,他也看不出丝毫破绽。”
麻公公冲着外面肃立的宫女喊了声:“都进来吧,伺候娘娘更衣。”
几位宫女迤逦而入,麻公公忽然想起皇帝听话音的事,问宫女道:“才刚,皇上来到荣禧宫,怎么没人通报一声?都把规矩忘啦?”
一个宫女忙道:“回公公的话,是皇上示意不让通报的。皇上身边的公公说,皇上要给娘娘一个惊喜。”
听到这话,钱贵妃心中懊悔,都怪自己心急,又一次提起立储。一言不合,皇帝走了,惊喜成了惊吓。
……
沐芸初见曹皇后时,看她一副心如止水、古井无波的样子,便知太子之死,对她的打击太大,几乎改变了她的生活方式。当时,沐芸心中便猜测,皇帝对皇后,定是渐行渐远。果然,常公公说,自从太子过世后,梁熹帝便不在凤仪宫留宿了。
沐芸暗想,现在的曹皇后,既不盛装打扮,也不献媚邀宠,甚至连六宫之事都懒得过问了,对皇帝没有了吸引力,夫妻二人的感情,可不就越发淡了么。
怪不得曹皇后想认姜珣做嫡子,皇帝听了几句谗言,就把这事放下了。皇后和皇帝,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表面上相敬如宾,实际上越来越形同路人。这样下去,皇后形同虚设,时间长了,极有可能上演鸠占鹊巢的戏码,皇后之位难保。
曹臻茹定是看出了症结所在,这才推荐自己来凤仪宫做女官,曹臻茹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帮着曹皇后振作起来,有所改变。
但是,现在看来,梁熹帝庸碌无为,不求进取,耽于享乐。帮助曹皇后亲近这样一位皇帝,沐芸自己都不愿意。估计曹皇后也是看透了梁熹帝,失望至极,这才过起了寡淡的日子。
当务之急,是要将曹皇后从失去太子的苦闷中拉出来,让曹皇后已经死了的心,慢慢活过来。曹臻茹是皇后娘娘的开心果,沐芸便有意在曹臻茹入宫时,与曹臻茹一唱一和,多说一些开导的话。
姜珣临走时,曾对沐芸说起,户部钱粮吃紧,长河赈灾捉襟见肘。沐芸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日,在和曹皇后、曹臻茹闲聊时,说起了这事。曹臻茹惊讶道:“堂堂大梁,不可能连赈灾的钱粮都拿不出吧?”
曹皇后道:“拿是拿的出,但一定不充裕。四殿下揽了这么个差事,也是够难为他的。”
沐芸道:“面对天灾人祸,最可怜的,还是那些妇孺。我陪四殿下去往宁国时,就曾见到遇到难事,濒临崩溃的妇人,带着孩子,衣食无着,只能无助地嚎啕大哭。”
曹皇后若有所思,眼睛瞬时红了。
曹臻茹喃喃说道:“若是能够帮帮四殿下就好了。”
沐芸纠正道:“应该帮的,不是四殿下,而是那些妇孺。如果咱们能够为那些受灾的妇孺做些事,就再好不过了。”
曹臻茹道:“可是,咱们距离长河太远了,鞭长莫及。若是在梁京,我可以拿出银子来,开家粥棚,让那些妇孺都能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米粥。”
沐芸看看曹臻茹,又看看曹皇后,说道:“办法还是有的,可以搞一次募捐,动员梁京王公大臣的夫人、贵女,还有富家小姐,为长河受灾的妇孺捐赠银两。”
沐芸顿了顿,又道:“若是皇后娘娘下道懿旨,先从后宫开始,动员各宫嫔妃捐出银两,可以起到非常好的示范作用。”
曹皇后颔首:“沐芸所言极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吾等虽为女流,也应该为百姓做些事。特别是那些受灾的妇孺,急需得到温暖。这样吧,就从本宫开始。凤仪宫捐银五千两,其他嫔妃不必追随本宫,捐多捐少均可,都是爱心。”
沐芸喜道:“太好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心系万民。皇后娘娘带了头,三宫六院,梁京各个府邸,定会迅速行动起来。”
曹臻茹拍手道:“哇,姑母,爱心爆棚呀!您这样决定,真是太好了,彰显一国之母的风范,臻茹敬佩至极!”
沐芸与曹臻茹相视而笑:皇后有变化了,这是好的开始,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
沐芸更是高兴,懿旨一下,大家行动起来,捐出的银两数目一定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