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距离人群五十米,我在赌,赌他会叫住我,与这种人博弈心理不可急躁。走到两者之间的时候,我给大家打了个手势,大家心领神会,开始整理装备,准备撤退。
身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但我并不着急,因为我知道,我点燃了他的希望。
‘希望’这个东西,有时候就像一个枷锁,没有的时候,你可以做到毫无波澜,但只要有那么一点点,你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抓住。
他也在赌,赌我们并不会真的放弃让他说出秘密的机会。
其实我也想过,如果他不上当那该怎么办,可能只能将他打晕,然后跟他说刚刚的一切都是他在做梦。当然,那时候效果肯定就差了很多。
当我走到人群中时,他终于出声叫住了我
“白名。”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我内心长舒一口气,心说,鱼,快上钩了。
我没有理他,直接让魏尘带路去往下一层。
这时身后的声音开始变得急切又叫了一声
“白名!”
我依旧假装听不见,老杨给我使眼色,意思是好收杆了。我摇了摇头,意思是再遛一会。
当我们穿过墓道,即将进入甬道的时候,就听身后一阵脚步声,我知道是冯远跑了过来,所以故意放慢了速度。
“我去!!我去!!!”
他冲过来一下子就抱住了我的腿,用的力气极大,声音还有些颤抖,也许是真的怕我们一走了之。
我之前被假魏尘摔打的时候,正好磕到了这条腿,他这一抱,刚好抱在我的伤口上,疼的我直翻白眼,好在他是伏在地上的,并没有看见我这个样子。
老杨就走在我的身侧,见我这样,忍不住想咧嘴大笑,我眼疾手快,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原本是想笑的,立马变成了无声呐喊,并朝我竖了根中指。
冯远是个聪明人,城府极深。只是,他太需要这个希望了。
我没有开口说话,等着他先开口,我才可以把控谈判的方向
他抱着我的腿,声音逐渐冷静了下来
“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个秘密,但要在进主墓室以后。”
我说秘密我们自己会去查,他没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了。
他这种狡诈之人,进了主墓室又会说得拿到那样东西等等之类的借口。我以前没少这样被我四叔诓骗,坑的那叫一个惨。比起四叔,他还差了点,所以我现在压根不上当。
他松开我的腿,缓缓站了起来
“我可以先说一部分,如果你觉得满意,带我去主墓室,我会告诉你接下去的一部分。”
我让他先说说看,如果他的信息我们觉得有价值,自然不会丢下他。
他沉默了一会,说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但他所说的秘密,却让整件事情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上世纪二十年代,局势动荡,他原本是一位剃头匠,名叫宋明,自己读过一些书,对风水丧葬又非常感兴趣,靠自己研究倒也研究出来不少真东西。
那时候,底层人的生活很是艰难,家里老婆带着娃经常饱一顿饥一顿,于是他就想靠自己学到的东西,走个偏门。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自己干,找一些小墓。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研究出来的这些东西非常实用,每次都能精准定位,并且收获颇丰,当然,这里他所说的颇丰只是相对于以前给人家剃头那时候赚到的钱来说。
这么搞了几次以后,他已经不满足于小墓了,带了一帮想跟他发财的兄弟,开始着手于干票大的。他们盗的第一个大墓是在四川的昭化,搞到了一块汉代的双环玉壁。
其实也不算盗的,准确的来说是他们捡的,他的风水知识不错,找到那座墓也有点运气的成份。本来也就不是什么专业的盗墓贼,哪有经验去对付大墓。
也是走了背运了,他们去的时候,那座墓已经被盗了,但想着来都来了,不能白跑一趟,不如就进去长长见识。
进去以后他才发现,他以前盗的那些都不能叫墓,只能叫挖了个坟,那次真的是开了眼了。他们在墓道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应该也是盗墓贼,不知道为什么死在了那里。
那尸体的手里,还握着一块玉壁。
那块双环玉壁,局部有红沁,偏白,略带灰皮,环与环之间镂空雕了四只蟠螭纹,蟠螭头部位于璧外环,身体与尾交结于内环,双面同纹,工艺精湛,一看就是值钱的好东西。
也正是这个玉壁,让他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他们拿到这个玉壁以后,墓道深处就传来了怪声,他们听人说过大墓里面可能会有吃人的怪物,就没敢深入,拿着玉壁就跑了。在进盗洞之前,他还往那墓道看了一眼,就见那人的尸体,被一个青皮怪物给拖走了,吓得他连滚带爬逃出了盗洞。
之后,过了一段时间,他才托人出手,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从来没出过什么事。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那人又带来了一个人,这个人的手下见到他,不由分说就把他给带走了。
然后就逼问他玉壁是从哪来的,他也如实招了,可那人似乎并不相信,派人去那古墓找尸体,并没有找到,就觉得他在撒谎。
后来又问他是哪家的人。他听不懂那人问的是什么意思,就说是宋家的,因为他姓宋。
那人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然后他就被带到了一个队伍里,之后就被带到了这里。
他们那支队伍非常奇怪,是抱着一个男婴进来的,婴儿的襁褓里还包了一把匕首,正是魏尘手中的那把,一路上他也没有听到婴儿啼哭,他也不知道他们要抱着婴儿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之后,他在墓道里中了机关,跟队伍走散了,其实那时候他已经死了,但他自己不知道。也不知道这群人去了哪里,等他们再出现的时候,手里已经没有了婴儿。
他跟在队伍后面一起撤离,发现一个惊悚的事实,只要他一踏出这座宫殿的范围,他就会浑身剧痛,皮肉迅速腐烂,返回宫殿,那种感觉就会立马消失。
他想告诉队伍里的人他不对劲,但那队伍里的人压根就没有管他,不管他怎么喊叫,那群人都当作没听见。
他在这里游荡了很久,这里每隔几年,就会来一波人,他们也不是来盗墓的,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不过基本都死了。
六十年前,又来了一波人,这波人很厉害,他躲在地宫里,不敢靠近,只知道他们走的时候,带走了一个婴儿!
他猜测这个婴儿就是四十年前那个!因为那个襁褓,就是之前他们送进来的那个,他甚至还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他竟然还活着!
他一路尾随,发现这个婴儿,竟然可以离开这个宫殿。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寻找他们把婴儿藏在什么地方,那个婴儿可以在这里四十年不吃不喝,却不受影响,最后还能走出这座宫殿,那是不是就说明他也可以。
他进来之前还有老婆孩子,即使他老婆不在了,他孩子的孩子总归还在世上。这是支撑他活下去走出去的信念。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主墓室了,因为他只有主墓室没有找到过。
他说到这,就停了下来,问我现在说的这些能否作为带他去主墓室的敲门砖,之后他才会继续往下说。
他说的这些,我们都无法去证实,但似乎找不到他说谎的痕迹,整个故事的逻辑清晰明了,不像是随便临时编的。而且,六十年前,魏尘也确实应该是一个婴儿,这更符合他自己的记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魏尘至少有四十年的时间是处于静止状态的。那个主墓室真的能做到如此地步吗?那群人又为什么要把一个婴儿送进来藏这么多年呢?
他说的如果是真的,那蒙生说的就是假的,但蒙生的笔记是用水文写的,只有鬼师才会写水文啊,古寨里的人说他们古寨已经没有鬼师了,蒙生也说没有鬼师了,现在看来,还真不一定,我猜鬼师,一定还存在!
我看了一眼魏尘,他似乎对这个故事,起了点兴趣,大概这是唯一一个跟他自己记忆里的时间线对上了的故事。
至于他说的老婆孩子,我现在并不是十分相信,因为他过于会演戏了,这点也可能只是想利用我的同情心。
不过他对我还是不了解,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他欺骗了我一次,我就不会再相信他。
在我小的时候,我二伯就跟我说过,善良,是我最大的弱点,如果不想这个弱点变成致命的缺点,那就要去控制。
善良本身并没有错,但需要给它一个次数上的控制,而这个次数,就是一次。而现在,这个次数,他用完了。
宋明既然选择说出一部分,礼尚往来那我肯定也要说一部分,我就跟他说,他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主墓室,是因为主墓室压根不在这,这只是一座空的皇陵。真正的主墓室在地宫之外,但没有脱离宫殿的范围。
我并没有跟他说具体的位置,我怕他知道了具体的位置以后生出变故。
他听我这么说的时候,很是惊讶,以为我在诓他。我说,就算我诓你,你现在又能怎么样呢?我依旧可以选择现在就丢下你。事到如今,不如先选择相信我,带我们走一条安全又快速的路线,早点到达主墓室才是上上策。
我四叔就是这样循循善诱,让我慢慢入他设下的圈套,如今我也是这样诱导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