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黄翠喜和老儿子的私下谈话。
县卫生所,躺在床上都等得有些焦躁,甚至想出去等的姜琴总算是等到了顾莲。
满头大汗,指甲缝里都是黄土。
以往总是爱美的顾莲这会儿却全然顾不得。
要不是脑子里还知道,姜琴在坐月子,不能近脏东西。
她恐怕就要直接冲进204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好多少。
简单粗暴洗了手,把外衣的灰都给拍干净了,然后直接反穿,把干净的一面穿在外头。
这就又是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了。
她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这会儿全然顾不得之前和姜琴的别扭了,凑到床边,偷偷摸摸把袖子里的东西亮出来。
金灿灿的几小块金条,被她藏在了袖子里,套上了棉袄丝毫不显眼。
拿出来,在卫生所昏黄的灯光下,该死的好看!
饶是姜琴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真有啊?!”
“那能有假!”顾莲语气十分高亢。
又一下想到两个小侄儿,赶紧探头看了眼床那边。
确认顾淼和顾焱都还睡得正香,她才松了口气,把袖子里绑着的金条都给拿出来。
每一根金天都不算大,也就两根手指的粗细,上面还刻着【饰金原料】的字样,但三根摆在一起,也挺震撼。
连姜琴都一时感觉喉间有些干涩发紧。
刚要说什么,顾莲就抢先开口:“那还有呢!我明天还去!”
“啊?!”姜琴人都傻了。
还去?!
“太危险了……”
这毕竟不是大队,哪怕是大队里呢,那后山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一不小心就会被野兽袭击。
就去年还有村里人进山捡柴,结果被野猪给顶了的。
那个刘黑狗在姜琴看来,和那野猪的危险性也差不多了。
妈不在,她是嫂子,长嫂如母,就得看顾好顾莲,要是顾莲出事,她怎么跟妈交代!
可惜,顾莲要是能听话,这会儿就不会有这几根金条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顾莲来的时候,袖子一张,就是几根金条。
中午吃个午饭,再回来的时候,又是几根,这次甚至还有一个宝石戒指。
姜琴这个时候都麻木了。
刚要说什么,就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刚把金条放好,方萍萍就带着去晒太阳的双胞胎进来,一脸兴奋:“你们猜发生什么了!”
其实根本就不用俩人问,她自己就嘚不嘚说了:“天方巷那边的公厕今儿个有人在里头捉奸打架,结果把公厕墙给推了!”
“你们想都想不到,那个公厕的墙里面竟然还埋着金条呢!听说还有什么金手钏宝石项链之类的东西,不老少呢!墙被推到了,那些东西全落在坑里,好多人都瞧见了!”
甭管这话里味儿有多冲。
顾莲和姜琴是瞬间就倒抽了口气。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最后还是顾莲胆子大,问了一句:“那些东西的主人没来捡吗?”
方萍萍“嗐”了一声:“谁敢啊!那里面好多东西都是以前革委会抄走的东西!估摸着也就那几根金条能拿出来,但这会儿我听说,街道办已经派了人来捞了,甭管原本是谁的东西,反正之后都是公家的了。”
说完,又小声道:“不过我听说,墙被推倒之后,是刘黑狗第一个冲过去的,大家都说那东西可能是他的呢!”
方萍萍一边说最新八卦,一边张罗着给顾焱换尿布。
不比姐姐每次想尿了想拉了就哼唧两声,好带得很。
顾焱是典型的尿布不满不觉得难受,一旦觉得难受了,就要开始嚎了。
也不知道他小小的人儿,哪来那么大气性和力气,在204嚎的能让隔壁急诊部的人都能听见。
不光嗓门大,力气也大。
每天被方萍萍带着出去晒太阳的时候,就喜欢辣手摧草,每次回来,准保一手的绿色草汁,大人还得看着他别让他舔进嘴里。
连才来两天的顾莲都忍不住说:“这名字还真是起对了。”
可不就一个跟水娃娃似的,一个跟火娃娃似的。
水娃娃顾淼眼珠子咕噜噜转:【小花说,那个墙壁这么容易被推倒,是因为墙根早就被挖空了!就算没有人去推,过个十天半个月一下雨,也要是冲垮的。奇怪,那个墙这么容易倒,竟然还能坚持到八十年代?】
顾莲和姜琴对视了一眼,心虚地吐了吐舌。
顾淼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自己小姑姑和亲妈的事儿呢。
只觉得还有些高兴呢。
【反正别给阮红霞留着就行!她举报刘黑狗虽然是狗咬狗,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但她后面不用金条来做生意发财致富,反而拿来害人,害的还全是我们家人,那是真坏!】
做生意致富?!
顾莲一下捕捉到了这个词汇,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以后做买卖是合法的?做买卖可以致富?
至于什么阮红霞害人之类的。
自从她亲耳听到阮红霞和刘黑狗在公厕偷情,她对阮红霞的滤镜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和顾莲完全不同,姜琴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后半句话上。
害人?
怎么害的?
姜琴和阮红霞是高中同学,刚到长桥大队的时候,两个人是互相鼓励才支撑下来的。
姜琴和家里人不和,冬天没有厚棉被。
还是阮红霞主动提出两个人睡一个被窝,才把第一年最冷的冬天给熬过来。
姜琴因为范曹的事情一直郁郁寡欢,也一直都是阮红霞在安慰她。
本心来说,姜琴很不想把这个老同学想得太坏。
但这些天,从周阿水被人收买害孩子,到刚刚阮红霞莫名出现在卫生所,再到顾莲亲耳听到阮红霞和刘黑狗偷情,这种种事情,都让姜琴一时迟疑起来。
她以往对阮红霞的判断,都是正确的吗?
姜琴急切想知道真相,但在真相前却又不自觉却步。
在看到女儿已经睡着的时候,甚至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仿佛是被提起得多了,长桥大队的陈家,阮红霞狠狠打了个喷嚏。
对着丈夫陈向东投来的关心眼神摇了摇头。
“我没事,估计是昨天吹了风。”
杨桂兰嘀嘀咕咕:“隔几天就要去一趟县里买东西吃,还吹风,金贵得嘞,生俩丫头片子……”
“妈!”陈向东不满。
阮红霞如往常一般,温柔地握了握丈夫的手:“好了,我没事。”
正说着,次间屋里突然响起一阵哭声。
阮红霞脸色一变,快步过去掀开门帘。
“大妞!你干什么!”
昏暗的次间屋里,陈大妞一手捏着绣花针,一手攥着陈金的手指。
床沿放着一碗清水,一滴血从陈金细嫩的手指尖尖滴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