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兆又不是不会看人情世故。
当下就补充了一句:“说来也是巧,我来就是准备投稿,结果还没进报社呢,二位同志刚好风风火火进来,叫我听到了刚才那些话,这稿子劳烦主编看一看,要是觉得无法刊登,也请直说便是,我拿回去就行,不用顾忌别的什么。”
又表明了一切都是巧合,同时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主编又瞅了他一眼。
似乎能从他的双眸中看出他的诚恳。
“我先看看稿子再说。”
稿子只有一页纸,很短, 但主编先是粗看了一遍,然后眼睛一亮,抓紧了信纸,把脸探近了些,又从头开始细细看。
几乎每一个字眼都要仔细斟酌。
稿件中写的每一个事件每一个人物他都要细细看过想过。
边上的年轻同志原本还有些焦急,这会儿一看主编的神情。
表情也跟着松快了一些,悄声靠近了顾兆:“主编只有碰到很喜欢的稿子,才会这么仔细审核。”
顾兆也跟着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也知道刚才的行为有些冲动。
只是大好的机会近在眼前,不把握住眼看着流失,实在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要是一昧求稳,他也很难年纪轻轻就提干。
还好,他把握住了机会,还好,姜琴的稿子内容足够好,通过了审核。
走出报社的时候,顾兆脚下生风。
怀里揣着的从媳妇的稿子换成了主编的回函。
又抓紧时间去拜访了一下黄先锋和孟所长,最后提着黄先锋非要他带走的国营饭店的红烧肉,这才骑着自行车回大队。
结果,刚到村口,就又被给拦住了。
“顾大哥,我……”
顾兆眉间紧蹙着,在阮红霞走近一步的时候,直接脚往后一蹬,带着自行车直接往后退了一大步。
“阮同志,男女有别,有话就这么说,还有,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亲属关系,叫我顾同志就好。”
阮红霞不甘地咬了咬下唇,但想到自己原本的计划,却还是忍了这口气。
“顾、顾同志。”她抽了抽鼻子,眼眶一下红起来,“有件关于阿琴的事情,我在想该不该和你说……”
顾兆有些稀奇地看了她一眼。
这种一眨眼,眼眶和鼻头就红了的本事,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学会的?
但也就多看了那么一秒,很快他就移开了视线。
“那你继续想吧,让一让,我着急回家。”
阮红霞前一秒还因为顾兆的眼神注视而心中雀跃,下一秒就被他的话堵得想要吐血。
咬咬牙,在顾兆骑上自行车要离开之前,横了横心直接挡在了自行车前头。
“吱呀”——
叫人牙酸的声音。
自行车车轮在要碾上阮红霞脚尖的前一秒,将将停下。
阮红霞惊喜睁眼,刚要说话。
就被顾兆冷声叱道:“你要自杀,别祸害其他人,也别祸害我的自行车!”
阮红霞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
“让开!”
顾兆再也没耐心和她周旋。
阮红霞自下乡以来,就靠着左右逢源的本事,和嘴甜会说话,赢得了大队里大部分人的友好对待。
嫁给陈向东后,更是被捧在手心里。
婚前还有所顾虑的继女,在陈向东跟前,根本抵不上她一根脚趾头。
就连顾兆……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顾兆对她的态度一向也还不错。
为什么这次回来突然就态度变了?!
阮红霞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那个可能性。
“是不是、是不是姜琴跟你说了什么?”
她急切道。
顾兆面色一冷,骑在自行车上没下来,一脚抵在地上,侧过头看她。
顾兆本身就长得高大,又骑在自行车上,冷漠看着阮红霞的时候,完全是俯视。
十足的压迫感。
阮红霞呼吸一滞。
原本有六七成是装出来的泫然欲泣,此时倒有了八九成的真实性。
人都下意识退后了一小步。
顾兆对她这些表演不予置评,冷冷道:“五年前,你跟我说的话,里面有一句话是姜琴的原话吗?”
他都知道了!!
阮红霞脸发白,却还抱着期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顾兆根本不理她的解释,自顾自肯定道:“五年前的那碗汤,还有一年前的那碗汤,也都和你有关。”
阮红霞:“!!!”
她呼吸一下急促起来,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着牙:“我根本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汤!”
顾兆心知这些事情,已经时过境迁。
过去被算计,是他年轻气盛,加上和姜琴之间有信息差,才被阮红霞钻了空子。
这些事没有证据,也不可能把阮红霞怎么办。
正想着,顾兆脑子里却突地闪过一丝什么。
他敏锐地抓住那一丝违和,来不及多想,就脱口而出:“还有两个月前在卫生所……”
话音未落,就见阮红霞的眼神微变。
顾兆:!!!
他强忍住要一枪崩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冲动,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声音来:“阮红霞,你该庆幸我是个军人!”
要是他不是军人,他就不用操心在外犯错误受处分,这会儿他才不管什么男人女人,直接一拳就砸过去了!
顾兆硬生生把喉间的血腥味给咽下去,冷着脸拨开了浑身僵硬的阮红霞,骑上自行车很快消失在村口。
只留下阮红霞一个人在村口顶着寒风,心口一阵闷痛,脑子里嗡嗡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
县派出所黄先锋半个小时前刚送走了老营长,半个小时后,老营长又骑着自行车风尘仆仆过来。
啥也不说,直接开口就让他愣住了。
“那个买通了周阿水的人一直没找到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