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瑜的指控,顾兆尚且还没说什么,边上的副书记眼底就一沉。
赵山是多会察言观色的人啊。
他当即想都没想。
“啪”的一声。
一记响亮的耳光,让还想逼逼叨的赵瑜瞬间闭上了嘴。
也让周围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群瞬间噤声。
赵山看着儿子的眼神那叫一个痛心疾首:“赵瑜,我知道你是太担心我,但不管是谁,帮了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要是人人都是你这样的想法,以后谁还会想帮人!我就说你和你舅舅在一起待久了,被带得这么冲动易怒!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赵山想得很好。
几句话就把赵瑜刚才的言行归咎到他太担心父亲,性格太冲动上去。
免得被人质疑赵瑜的人品。
然而,老父亲想得好,奈何当儿子的不配合啊。
谁懂这一个大逼斗对于一个从小被家里人捧着哄着,人生中吃过最大的苦头就是学习,眼高于顶的二十岁年轻人的“伤害”啊。
在亲爹逼视下,他尚且还能装乖地闭上嘴,低下头,做出一副后悔认错的模样。
但等到赵山一扭过脸,他立马就抬起眼皮,狠狠瞪了一眼长桥大队那一行人,尤其是那个狗屁营长。
呸!
不过就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泥腿子!
仗着有几分力气就在这里耀武扬威,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心里正骂得欢呢,眼尾余光就捕捉到一抹雪白。
却见是会上那个被副书记点了名的小媳妇,正仰着头对那个泥腿子笑呢。
日光下,那小脸粉白娇嫩, 仿佛掐一把都能掐出水。
嘶——之前他怎么没发现这小媳妇长这样。
再看下面那胸脯鼓鼓的,跟了那泥腿子多可惜。
要是他能把这小媳妇给弄到手,看那泥腿子还怎么得意!!
赵瑜正意淫呢,倏地,他头皮一紧。
下一秒,就对上了顾兆的眼神。
明明那人眼神淡淡的,还没以前他爸骂他时来得凶呢,又轻飘飘的,仿佛不是在刻意看他,而是只是从他身上划过,却偏偏莫名叫他后脊背一凉。
那一瞬间,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却让他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上一般,又让他觉得,对方看的好像不是一个活人,而像是一摊死肉。
每一根神经都在一遍遍警告他,不能动!不要动!一旦动了,仿佛就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后脖颈的汗毛全部都竖起来了。
赵瑜人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后悔,冷汗从他发间缓缓流下。
“咕嘟”,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喉间却干涩得仿佛是刀片划过。
好似过了许久,又好似只是短短一瞬。
那股摄人的目光终于移开。
赵瑜才好似身体被解冻一般,胸口上下剧烈起伏了几下。
活、活过来了!!
经此一遭,赵瑜是再也不敢看长桥大队那帮子人了,甚至光是想到,他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这整个过程,在赵瑜心里十足漫长,中间,他都一度觉得自己活不下来了。
然而,在其他人眼中,却不过短短几十秒的功夫。
在场不少人以前也领略过赵瑜眼高于顶的“本事”,这会儿看到他这样,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撇了撇嘴。
这也太怂了。
在副书记眼里,就更显得不堪用。
赵瑜要是真顶着压力不认怂,副书记还能勉强承认他至少还算有点骨气,往后要是有些需要人硬顶在前面的活,还是可以考虑让他上。
但他现在这样,意气用事,却又没有顶住压力的勇气,欺软怕硬,那就连最后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这局势峰回路转的,从赵寡妇闹事到赵家父子俩出丑,说起来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其实满打满算也就过去了不到半个钟头。
但县委大院门口的人们却觉得像是看到了过去一个月都不见得能看到的热闹。
各个眼睛瞪得贼大,生怕漏掉一点好戏。
副书记扫到门口那些人,顿时心中烦闷,不再在赵瑜身上浪费功夫,转而看向了瘫在地上的赵寡妇。
“这位同志,你到底有什么诉求?”
赵寡妇一听这话,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次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即一摆手,人就这么顺势坐在了地上。
一拍大腿,就开始嚎:“我命苦啊!我男人为了给厂里救火没了,我闺女下乡建设农村去了,我儿子这么多年在厂里拼死拼活,结果县里宁愿把表彰给一个培养出了两个犯人的生产队大队长,也不给我儿子啊!不公平啊!”
三言两语,就道出了她来闹事的真实目的。
周围人,尤其是拿到了表彰的那几个人,都被无语住了。
先不说长桥大队的表彰到底有没有问题,就说赵寡妇说的那个儿子,什么拼死拼活工作,真要努力成这样,怎么大家都从没有听说过呢?
连门口看热闹的人们都不由得笑出声来。
几个认识赵寡妇的人当下就给其他人科普道:“她儿子是棉纺厂第三车间的张有庆,出了名爱偷懒,工作都好几年了,还是二级工。”
“去年年底听说还对车间女工口花花,结果被人女工的男人吓得从台阶上摔下去,把腿给摔折了,全车间的人都看见了!”
“啊?!那她还敢给她儿子争取表彰?疯了吧?!”
“还有她那个闺女,听说是她要把闺女说给刘黑狗,那闺女吓得连夜报了下乡跑了,你说说,哪有这么当妈的。”
这些人说闲话,可没半点要遮掩的意思。
不管是赵寡妇还是副书记他们都听到了。
赵寡妇却没半点脸红心虚的样子。
“你们这些人都是嫉妒我儿子长得好还聪明,就我儿子的人品相貌,怎么不比什么生产队来得好?!凭啥养出了俩犯人的生产队能得表彰,我儿子不能得?!没这道理!”
她甚至在地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始撒泼打滚,一副不给我就闹的模样。
赵寡妇非常习惯用闹事来给自己争取好处。
以前不管是街道办还是厂办,都拿她没办法。
她以为这次也会是一样。
甚至都已经在心里开始畅想,拿了表彰的儿子该相看什么样的儿媳妇,那普通工人家庭的女孩子可不行,必须得是干部家庭,还得是……
“胡闹!”副书记忍无可忍,怒斥道,“长桥大队得到表彰是因为抓住了逃犯刘黑狗,且不说长桥大队的两个嫌疑人还没有定罪,就算是定罪了,也不会因此影响这个表彰结果!你想要你儿子得到表彰,要么鼓励你儿子努力工作,好好表现,争取来年,要么也让你儿子去抓一个逃犯!”
赵寡妇前脚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下一秒就被打回现实,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抓逃犯是警察的工作,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我儿子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噗嗤。”
这话一出,人群中立马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且丝毫不掩饰。
“合着是压根儿没想过让她儿子好好工作啊!”
副书记眉间皱得更紧:“你既不想让你儿子涉险,又想要表彰,那你这就是想要以闹求决了?!”
“啥以闹求决,老婆子我听不懂。”赵寡妇就跟个泼皮无赖一般,“老婆子我只知道,我儿子的爹是因为厂里没的,这几年我儿子没功劳也有苦劳,这表彰合该就是我儿子的!”
殊不知,她越是这样,副书记对她和她儿子的印象就越差。
他问边上的赵山:“她以前也是这样?”
赵山哪里听不出副书记的言外之意。
他心里恼怒长桥大队那帮子人,但对赵寡妇更是恼上加恼。
哪里还会帮赵寡妇遮掩。
顿时苦笑一声:“副书记也知道,当年张二福同志是为了厂里才没的,这么多年,厂里也的确对张二福的家属有愧疚,所以每每赵同志来厂里闹,但凡不那么难办,老厂长心软,大部分情况都会答应她,这才纵得她……”
言语间就把自己给摘出去了。
副书记淡淡道:“那这位同志要把她闺女说给刘黑狗这件事,你知道吗?”
赵山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