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屋里略带些掩盖不住的腐旧气息,还有淡淡的墨香。
顾行舟扫了眼屋子,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木桌,墙角堆着些杂物,便再也没有别的了。
门板脏污,墙壁有土,他嫌不干净,将程吟玉推到木桌前。
一摞被翻烂的旧书整齐地堆在木桌上,粗制滥造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在程吟玉反应过来之前,顾行舟伸手捂住她的嘴。
折腾这么久,身上的衣裳已经不再滴水了。
她的脸自然也变得白净柔润,那双桃花眼湿漉漉的,藏着对他最深切的恐惧与厌恶。
可是平日里,分明是含情脉脉的。
顾行舟下意识用另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
“你是不是失忆了?”
程吟玉“唔唔”两声,像是有话要说。
他叹了口气,难得好脾气道:“我松开手,我们好好谈谈,你不许叫。”
程吟玉点点头。
他刚松开手,便听程吟玉扯着喉咙喊道:“救——”
他冷着脸捂住她的嘴,虎口处忽的一痛。
她居然敢咬他!
顾行舟捏住她的脸,恶狠狠地亲了上去。
程吟玉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想着这种事!真是死性不改
她拼命挣扎,却始终逃不开他的禁锢,慌乱之下,索性直接朝他嘴上咬去。
淡淡的血腥味充斥着口腔,顾行舟吃痛“嘶”了一声,终于离开。
他目光黑沉地盯着程吟玉看,挠他的脸、咬他的手也就罢了,甚至还学会咬他的嘴了!
程吟玉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扬声道:“你死了这条心吧,在你得手之前,我一定会与你同归于尽!”
两人都没说话,便显得外头的拍门声越来越响。
顾行舟没有理会,一心想让她忆起前尘往事。
可是她甚是刚烈,他不敢再来硬的。
思索片刻,他低声问:“既然你说你有夫君,你的夫君叫什么名字?”
程吟玉白他一眼,这算是什么问题,她马上说道:“顾行舟。”
顾行舟的神色和缓了不少,算她还有良心,没说出别的男人的名字。
他沉声道:“我就是顾行舟。”
程吟玉又瞪他一眼:“你不要脸,居然还想假扮我夫君!”
顾行舟问:“你夫君长什么样?”
程吟玉嫌弃道:“反正不长你这种地痞恶霸样。”
顾行舟好整以暇道:“你形容一下他的长相。”
程吟玉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张俊朗冷厉的脸庞,与面前的人重叠在一起。
她蹙眉甩了甩头,有些迷茫。
趁她呆愣着,顾行舟说出实情。
“其实我就是你的夫君,当时我们正在扮演恶霸与小船娘,没想到你落水之后只记得这个了。”
程吟玉根本不会相信他,“呸”了一声,这都是什么令人作呕的污言秽语!
她本来就是小船娘,什么扮演,他就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罢了!
想到这里,她果断转身,试图打开被他闸上的木门。
顾行舟飞快地握住她的手,任她如何挣扎也不放开。
他低声道:“别的事随你怎么说,但是我必须和你一起留在这里,不然我就在这里要了你。”
见她不再动,顾行舟又道:“别试图耍花招,外面四个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若是答应,我便让你开门。”
程吟玉抿了抿唇,知道他能做出这种事,只能委曲求全地应了好,勉强信他一次。
顾行舟信守承诺,松开了她的手。
程吟玉立刻将门打开跑了出去,对他避如蛇蝎。
赵氏连声问:“程姑娘,你还好吧?”
李怀文也上前一步,紧张地看着她。
见弟弟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李怀秀拧了下他的胳膊,小声说道:“人家已经成亲了,别惦记了!”
“我、我没有,”李怀文心虚地低下头,“我只是关心。”
弟弟情窦初开,面皮薄,李怀秀不跟他争执。
“我没事。”程吟玉笑笑。
顾行舟走了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她嫣然一笑的模样。
从前,她也是这样对他笑的。
可是现在她一看到他,脸上的笑便没了。
程吟玉别开眼,轻声解释:“方才只是一场误会,我刚醒,所以意识不太清醒,将这位公子错认成了欺男霸女的恶霸。”
赵氏问:“这么说,他真的是你的相公?”
方才她也仔细想了想,在河边时,这位公子的关心不像演的。
她和李大成都放弃了,他还在努力,能做到这份上着实难得。
程吟玉摆摆手:“不是我相公,我不认识他,或许只是碰巧一起被水冲到了此处。”
顾行舟眼角抽了抽。
不过看在她帮他洗脱嫌疑的份上,他便默认了。
赵氏奇怪道:“可是他方才信誓旦旦地说你是他的妻子。”
顾行舟面无表情地解释:“那时我也不太清醒,将她错认成我妻子了。”
李大成和赵氏对视一眼。
虽然这两人说的话一会儿一变, 但是既然将人救下了,总不能因为一两句话就让他们离开。
赵氏道:“程姑娘和秀秀一起睡吧,顾公子和阿文一起。”
程吟玉福身行礼:“多谢伯父伯母,多谢秀秀姑娘。”
李怀秀笑着拉住她的手:“走,我先带你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顾行舟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另一间屋子,双手攥成拳。
李怀文高兴道:“这位公子,咱们也去睡吧。”
顾行舟上下打量他一番,问:“你笑什么?”
李怀文收敛笑容:“没什么。”
顾行舟也懒得再问,一想到今晚要跟一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他就觉得难受。
以前他可是抱着程吟玉睡的!
农家条件简陋,顾行舟从水缸里舀了一桶水简单擦身,换上了一身干爽的粗布衣裳。
正准备给程吟玉送一桶过去,走到厨房,却见李怀文刚好放下水瓢,费力地提起一桶水。
顾行舟额头青筋直跳,大步走上前去。
“你在做什么?”
他脸上隐现怒意,在深夜里像索命的阎罗。
李怀文吓了一跳,手上卸了力,木桶重重地落在地上。
他支支吾吾道:“我给程姑娘送桶水。”
顾行舟哼了一声,一脚踢翻。
李怀文生气道:“你……”
“我去给她送,”顾行舟冷冷地看着他,“别多管闲事,这不是你该觊觎的人。”
片刻后,顾行舟提来满满一桶水,敲响木门。
李怀秀将门打开一条缝,问:“顾公子有事吗?”
“给她的水。”顾行舟抬了抬下巴。
李怀秀点了点头,替程吟玉道谢。
“好好照顾她,”顾行舟吩咐道,“若是她有不舒服的地方,随时过来找我。”
顿了顿,他又问道:“家里有东西吃吗,她晌午只吃了五分饱,现在应当还饿着。”
他命令人的口吻格外娴熟,李怀秀下意识便应了是。
“我这就去给她拿。”
等他走了,李怀秀忽然反应过来。
他们俩不是不认识吗,顾公子怎么知道程姑娘晌午吃了多少?
真是两个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