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子放下烟袋锅,慢条斯理地分说道:“我两个孙女这会都没在家,你就是再想早点,今天也定不下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婚姻大事还是该稳重一些,急不得。”
“呵呵,倒是我着相了。”时秀才干笑一声,随即客气地道,“那这几日,我们爷孙俩就叨扰林老兄了。”
这个话题也就此打住。
接下来,两位多年不见的老友,便心情愉悦地叙起旧来。
两人先是一起追忆了一下当年的往事,继而放开心怀的时秀才,又跟老友谈说了这些年随儿子在任上的各种见闻。
一时间,堂屋里其乐融融,言笑晏晏。
屋檐下的时光曜。
也就是李代桃僵的时光,听着堂屋里不时传出的爽朗笑声,心知祖父与林老爷子已经将事情谈妥了。
相比于上一次对于订婚的抗拒,这次他则充满了期许与忐忑。
结合林默默之前透露给他的信息,以及玉坠子给的提示,时光已然能确定林家二房的那个林二丫,兴许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林默默。
谁能料想得到,换了个时空,他与林默默峰回路转竟有这样的机缘。
可惜,林默默可能已经离开了林家村。
来时路上,偶遇的那名小少年,多半就是林默默了。
只恨他当时太眼拙,玉坠都给了他那么明显的提醒了,他只误以为对面走来的是个男孩,就没往这方面想。
竟生生地当面错过了。
故此,得知两位老人在两家联姻的事上达成一致之后,就只能用一句时髦的话来形容时光此刻的心情了。
那就是,让我欢喜让我忧。
时光有点担忧,不等林默默出现,祖父就与林家老爷子把人选定了下来。
当然,他可以表达自己非林二丫不娶的意愿,但两位老人听不听的进去,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了。
祖父可能只当这个孙子身上的老毛病又犯了,故意挑了一个走丢了的林家姑娘,表达自己对这桩婚事的不满呢。
而林老爷子,估计也会有类似的猜测。
他要怎样才能让两位老人相信,他这不是托辞,而是真的想娶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姑娘呢?
*
时间一晃就到了次日。
去舅家相亲的林红梅,被他哥赶着骡车接回来了。
一脸喜气洋洋的林红梅一进院子,就被她娘拽回了屋,关起门说起了悄悄话。
“快跟娘说说,这次相看的咋样?那后生可看上你了?”
王氏拉着闺女往炕沿一坐,就迫不及待地审问起来。
听说那个后生家里有三十亩水田,还起了一座青砖大瓦房,最让她满意的是这后生还是家里的独子,以后家产可不都落他一人头上了。
且上头三个姐姐都嫁出去了,自家闺女嫁过去也没有姑嫂矛盾。
条件这么好,按说不愁寻不到媳妇,但那后生偏要自己相中了才肯娶,家里就这一个儿子,父母自小就当眼珠子疼着长大的,自然都顺着他了。
结果,愣是一直拖到快二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
王氏对自家闺女那是相当的自信。
自家吃的好又不苛待闺女,这二闺女出落的跟朵花似的鲜亮,不仅长的水灵,身上还有肉。
不像老二家里那三个丫头都瘦成一把骨头了,看着就是个没福气的。
那后生挑来挑去的,不就是想挑个长得俊的吗?
她家红梅放在十里八村都是个出挑的,就算是村里的张二妮,也就看着比闺女白胖了些,要论长相,那她连给闺女提鞋都不配了。
听了她娘的问话,林红梅害羞地垂下脑袋,就是不吭声。
见闺女的样子估摸有门,王氏不由没好气地拿指头戳了一下她脑袋,急声道:“你倒是说啊!这会害什么羞,想急死老娘吗?”
“啊——,娘,你轻点!”林红梅痛叫了一声,这才忍着羞意道,“应该,应该是看上了吧,我姥娘说让你改天去一趟。”
王氏乐不可支地道:“这就好,可能是要谈订亲的事呢。娘明个一早就去!这两日你就老实在家里呆着,不许出去野,回头等亲事定下来咱就不怕了。”
对自家闺女自信是一回事。
这会真听到亲事有门,她才算放下心来。
“嗯,知道了。”
见闺女脸都红到了耳朵根,王氏就晓得闺女也瞧上了那后生,却还是问她:“那后生长的咋样,好看不?”
“好看。不仅好看,还白白净净的,不像我哥那么黑。”林红梅忍着羞意笑道。
王氏白了闺女一眼:“人家家里雇得起长工,又不用下地干活。你哥能跟人家比吗?”
忽而又笑了起来,“娘就晓得你是个有福气的,这回嫁过去了,你就等着享福吧。”
审完了闺女,王氏高高兴兴地出屋做饭去了。
自从家里来了两位贵客,公公就让每日做三顿饭,还要捡好的来做。
那爷孙带了不少东西来,用心伺候着些,她也无话可说。
听说那个时老头是公公早年的一位朋友,身上还有着秀才功名,也不晓得忽然寻过来为了什么事。
那日,她本想让小儿子去堂屋外面偷听,可还没开口呢,那位时少爷就出来了,好巧不巧的,站在了堂屋屋檐下。
这下她就傻眼了,你哪里不好站就非得往那里站。
她还怎么让儿子去偷听啊?
望着刚被她招呼过来的小儿子,只得挥挥手,让他一边玩去。
偷听未遂,她就越发好奇了。
这两日一直偷偷留意着那爷孙的动静,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的。
不是在堂屋里与公公闲话,就是上外面溜达去了,也不像有正事的样子。
唯一觉得蹊跷的,就是那时老头随身还带着丸药,每日早晚都要吞下一丸,像是身上有什么不好似的。
可身上有病就该在家里待着,怎么还往外跑呢?
正往灶房去的王氏,一抬头就瞅见了身材颀长的富家少年,扶着时老头往院外走去。
看样子是想去外面走走。
望着绸衫少年的背影,王氏心里不觉微酸:“可惜了,人家是富家少爷,肯定瞧不起他们农家闺女。”
不然寻个这样的女婿,她夜里做梦都能笑醒。
这小少爷瞅着就让人稀罕,不仅人长得俊,家底子也能甩那后生家好几条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