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纷纷侧目,没人相信他们撞了衫,完全是年轻情侣在招摇过市、狂撒狗粮的既视感。
他们俩如此备受瞩目,不单单是因为撞衫。
沈嘉树自恋地挑了挑眉。
李子凌似乎美而不自知,也不怎么在意,转向了自己关心的话题:“爷爷奶奶还好吧?”
“爷爷还好,奶奶已经不在了。我们离开这里的第二年冬天,奶奶就二次中风了,没能抢救过来。”
李子凌的眼睛瞬间被震惊铺满,好一会儿,她才稳了稳呼吸,目光随即黯淡下来,似有水光。
她低声嗫嚅道:“对不起。”
沈嘉树几乎要同时回她一句对不起了。
他心里涌上了一种莫名的负疚感,仿佛奶奶是李子凌的奶奶,被他弄丢没法交代了。
沈嘉树的脑海里闪现出纤弱的小丫头怯怯地跟在奶奶身后的样子,也脑补出昨晚大成描述的画面。
危险来临,李子凌还是下意识地跑向那个人去楼空的沈家,在奶奶待过的地方瑟瑟发抖。
曾几何时,小黄房3号是李子凌仅有的避风港。
沈家奶奶是她晦暗的童年记忆中,仅有的色彩和温度。
沈嘉树心里很不是滋味。
李子凌的头垂得更低了。
沈嘉树看着有些揪心,担心她会哭出来。
他回想了一下,印象中,他见过小丫头惊惧、胆怯、乖巧、慌张、委屈……独独没见过她哭。
真的,一次都没有。
两个人安静下来,沈嘉树有些惴惴不安。
李子凌垂眸默默地吃饭,过了好久才抬起头来。
她确实没有哭,但眼眶有些泛红,眸子深处压了一层浓重的哀伤,挥之不去。
沈嘉树小心翼翼地安慰她:“爷爷现在挺好的,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他,好吗?”
李子凌又垂下了头,带着些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沈嘉树有些食不下咽。
他想着大概是昨晚吃火锅上了火,却不知道此刻自己看着李子凌,满心满眼的疼惜。
这种在女孩子面前手足无措的情况,对于沈嘉树,几乎没有发生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拾起了初衷,趁热打铁把话题转到了正事儿上来。
“奶奶若知道你现在这么牛,会很欣慰的。我在回国的飞机上,就看到了杂志上对你的专访,这个!”他说着放下叉子,竖起大拇指晃了晃。
“哪里。我就是一个搞技术的。”李子凌恢复了平静,淡淡道。
“你这可有点儿凡尔赛了啊?”沈嘉树找回了他娴熟的职场话术,恭维道:“知道吗?单单‘搞技术'这三个字,本身就是一种炫耀,相当于宣布我是最强大脑。”
李子凌的高智商并没有挤占到她的情商,她不再自谦,也不接沈嘉树的恭维,只问道:“你什么时候回的e市?不会在这儿工作吧?”
李子凌觉得沈嘉树的外形与e市相当违和,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不,我也在申城。”
一个“也”字,让李子凌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一脸淡然,没有出声。
沈嘉树莫名地有些慌,像偷窥被发现了似的,赶紧解释道:“我也是回这儿办事的。”
唉。又一个“也”字,沈嘉树没有把他这次办的事说出来,因为不确定小黄房3号是不是李子凌愿意听到的。
他发现,这一早晨的交流,不可谓不愉快,然而,李子凌一直没怎么笑过。即便这样勾勾嘴角做出微笑状,眼里也是冷森森的。
“那你这次回来,是因为你妈妈的事吗?”沈嘉树在调整,与大佬打交道,最好直截了当。
“你怎么知道?”李子凌显然有些吃惊。
“那个……昨天出去吃饭遇到了一个老邻居,听他说起的。”沈嘉树说。
李子凌眯了眯眼,像小猫缩小了瞳仁。
沈嘉树不知道这种微表情是什么意思,怀疑?不满?总归不是很爽。
他不由自主地加了小心,问:“你今天要去医院吧?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干什么?”李子凌戒备地问。
“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对e市的情况你已经不怎么熟悉了吧?”沈嘉树说。
“不用!”李子凌猛地打断了他的话,自觉语气有些生硬,还追加了一句:“我能处理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从来不肯哭泣的小姑娘,大概率也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吧。
沈嘉树被呛住了,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
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从前那个倔强的小姑娘,他有些哭笑不得。
在周围就餐的人看来,这对着装和体貌都十分般配的情侣似乎闹了矛盾。
那姑娘在耍小脾气,小伙子陪着小心,很是有趣。
敏感的李子凌也意识到了那些善意的嘲笑,囧的一批,拔腿就走。
沈嘉树慌忙起身,狗腿地跟了出去。
李子凌回到1007,穿上外套出来。
唯恐被丢下的沈嘉树已经等在门外了。
毫无意外,他也穿了件moncler maya羽绒夹克。
李子凌怔了怔,她已经无力吐槽了。
沈嘉树也很无语,不过莫名地有些开心。
两人来到地下车库,上了大成留下的路虎,沈嘉树的嘴角还挂着微笑。
李子凌不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的外套。
沈嘉树尽心尽职,探身过来帮她系好安全带,劝道:“别琢磨了。这只能说明你和我心有灵犀。”
李子凌不予置评。
“你是不是还有一件arc teryx冲锋衣?经典版的ecco运动鞋?bogner滑雪服?或者peakperformance的?一打muji白t,一打muji黑t……”沈嘉树一边开车一边数下去。
接收到了李子凌飞来的白眼,他笑意更深了:“你没有?我不信。因为我有啊!哈哈哈……”
李子凌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偏头看着沈嘉树。
微凸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清晰的唇线,流畅的下颌……不得不承认,沈嘉树的侧颜相当完美,有一种疏离的公子气。
可是此刻,这位贵公子偏偏在这儿小跟班一样碎碎念,画风相当违和。
在李子凌的记忆中,未成年时的沈嘉树不是这种风格的。
那时他是孩子王,沉着有主见,属于“咬人的狗不叫”那种的。
她整日跟在沈奶奶身边,竟也没有听他说过什么话,甚至不记得他正眼瞧过自己。
沈嘉树似乎觉察到了,也偏过头来看她,笑得自得又自恋:“怎么?被我帅到了?”
李子凌实在无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