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里,熙虞面无血色地躺在榻上,全身冰凉没有暖意,若不是胸口处还有些微起伏,几乎不像是个活人。
而胤禛则是周身染血地守在一旁,凤眸微微眯起,一副随时可能昏死过去的模样。
听赵邝盛的意思是,熙虞的状况反而比较危险。
“需要什么贵重药材你尽管说,我让人去找!”
云冉急了!
“现如今怕是什么方子都不管用了……”
这话,赵邝盛轻易是不会说出口的,但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救治。
原本安静坐在床榻边上的胤禛,听到他这话,蓦地抬起头满脸阴鹜地看着他,眼中猩红一片。
“身为太医你不想办法救治,只知道说这些丧气话,莫不是命也不想要了!”
只一眼,赵邝盛便觉得自己见到了大婚之前的四爷。
他当即跪了下来,其实方才他还有一件事没说……但说了也无济于事,徒增难过罢了。
“爷,这次跟着出巡的所有太医都来了。”
高毋庸快步从营帐外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位太医。
胤禛沉默着让出位置,但视线却一直落在熙虞轻微起伏的胸口,眨都不敢眨。
赵邝盛也跪着退后些许。
他心里知道,有这么多太医在,之前瞒着的消息肯定瞒不住了。
一时间,心情无奈又觉得悲怆。
熙虞口中含着五百年的参片,是吊命用的。
太医一个一个上前检查,本就严肃的脸更是耷拉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没有外伤,没有中毒,好好出去的人怎么忽然就变成一副濒死的脉象了?
众太医百思不得其解。
“有没有办法?”
胤禛哑声开口,手指还在时不时往下滴血,但没人敢上前提醒。
云冉跟在身后,紧张的扣着手指。
没人说话,就连院判也只是摇了摇头。
他张了张口,但看了一眼赵邝盛,又犹豫了。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胤禛冷脸看他。
“四爷,福晋腹中已有一月有余的胎儿。”
赵邝盛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说了。
听到这话,胤禛只觉得心口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滞涩不通。
放在平时,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但现在……
窈窈本来可以平安无事的,是为了救他才如此。
不应该救他的……
胤禛心里五味杂陈,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不过很快就被外面的哭声打破,是弘晖和泠皎来了。
门外传来乳母的声音,“四爷,格格,小世子和小郡主哭着要见额娘,奴婢怎么哄都哄不好。”
云冉看了一眼,随后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朝着外面走去。
无论如何,也不能不让孩子见额娘啊。
她很快就抱着哭得厉害的泠皎进门,乳母抱着弘晖跟在身后。
一进门,泠皎就朝着床上的熙虞探出身子,哭喊着朝那个方向使劲儿。
十个月大的小娃娃,力气倒是不小,云冉险些抱不住。
她只好顺着泠皎的力道走到床榻边上,将她放在床榻边上。
如果四嫂还醒着,一定愿意让泠皎靠近的。
思及此,她的鼻腔又变得酸涩难忍,视线渐渐模糊。
弘晖也被乳母放在了泠皎身边。
似有所感,他笨拙的扑在熙虞身上,抱着她的一条腿低声呜咽。
“额~娘~”
泠皎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啪嗒啪嗒的落在熙虞的手背上。
见两个孩子如此,胤禛瘸着腿走过去。
大家看不到,有一道浅绿色的雾气顺着泠皎的手指钻进熙虞的身体,原本渐渐枯竭的生机被一点点蕴养滋生。
那雾气是栖喜几百年攒下的灵气,先前在熙虞下水救人时,意外被泠皎吸收了去,如今也正好救了熙虞一命。
床榻上,熙虞原本冰凉的身体逐渐变得温热,面色也好了很多。
握在手心里的葱白手指动了动,不似方才一般冰凉,胤禛怔愣了一下,随后将离得最近的太医拽了过来。
“福晋方才手指动了,你再检查一下!”
太医很想告诉胤禛,福晋时日无多了,但看着他那副脆弱的模样,却不忍心开口。
太医叹了口气,将熙虞的手腕重新放在脉枕上。
这一搭可不得了,沉稳有力的脉象可是把这位太医惊到了。
他收回手,无措地打量着。
这脉象和方才简直是天差地别,到底是刚才把错脉了,还是现在?
胤禛问他话,他也没有回答,而是连拖带拽的把赵邝盛扯过来,让他把脉。
赵邝盛一脸懵的看着他,只得了两个字:“把脉。”
这一把脉,也是惊讶不已。
“到底怎么了?”
胤禛追问,也没有得到回答。
一直到所有太医都把过脉之后,彼此肯定的点了点头,赵邝盛才开口说话。
“四爷,已经确认过了,福晋的脉象确实与先前不同,目前来看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一直很紧张的胤禛和云冉都松了口气。
只是脉象转变得太快,于所有人而言都是太过奇异的现象。
明明方才还性命垂危,才一炷香不到就好了,太医们还在悄悄讨论原因,此等奇迹是可以记录在案的。
赵邝盛开了一副安胎药,春时擦了擦眼泪下去熬药。
熙虞被安置妥当,两个小孩子也哭累了,直接倒在她身边睡着,然后被乳母抱走。
胤禛坐在床边,怔愣良久,身上的伤口还没处理。
直到熙虞没事,他的精神才放松许多,整个人毫无预兆的朝着身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