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金和查德威克两人言语交锋期间，王因一直没能开口搭上嘴。
    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那位名为丝丝喀尔的蜘蛛女士，一直在通过某种未知的手段，在他脑内传音。
    语气还带着些许诘责。
    “会长你瞧见了吗?一个曾经差点被公司迫害至死的科学家，现在面对公司的使节，居然这么淡若不惊。”
    “呵，面对该死的公司狗，我都不知道该说查德威克是气量大，还是单纯性子软弱了。”
    传音所表达的情绪相当复杂，恨查德威克不争气，鄙夷他，又带着些许担忧。
    王因无奈，丝丝喀尔这是单方面传音，他没法回复。
    仿佛丝丝喀尔只是单纯想把这些话说给他听，而并不想要他回复一般。
    就这样，四人在这玻璃观景走廊漫步许久，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砂金和查德威克在相互交流，言语试探对方的底线。
    倒是衬得王因和丝丝喀尔有些存在多余了。
    不过两人也没闲着，丝丝喀尔不断朝着王因那传音，单方面表达自己的看法。
    王因也乐得聆听丝丝喀尔的闲言碎语，摘取有用的信息保留下来加以分析。
    毕竟有些事情，例如当今星海政治格局，地缘文化等等，这些仅仅凭借脑海里的游戏记忆，显然是无法全面了解的。
    许久，从丝丝喀尔的言语中，王因用七零八落的信息拼凑出了下当今世界的格局。
    从全局来看，在排除毁灭命途那帮战争疯子之后，当今星海间勉强算得上和平。
    在星海的影响力方面，当下总体局势呈一超多强的情况。
    星际和平公司强盛无比，占据了整个星海的霸主地位，但被诸多事务困扰，内部也是矛盾不断。
    甚至腾不出手去打击一些暗地里和它唱反调的星海势力。
    仙舟联盟后来居上，成为对公司最为有力的挑战者之一，他们在军事和工艺方面的成就已经完全不下于公司，甚至犹有过之。
    只是仙舟联盟遵循巡猎的意志，一直在追猎丰饶孽物，无心参与，亦或者说是不会明面参与星海间的争霸。
    至善协会则是当今全星海消息最广，实力颇为强劲的隐秘组织。
    因其许可双重组织身份，以及被称为“至善协会系统”的神秘机制，导致加入者渊源颇广，就连公司也不敢招惹。
    生怕今天稍作打击了下，明天大半个星海，各种错综复杂的势力就能联合起来共同反对公司。
    而且得益于查德威克个人的技术贡献，公司到现在无法掌握哪怕一个至善协会空间站的准确位置，只能听之任之。
    协会七百年来颇为成功，但现今也因其坚持过于隐秘的宗旨，导致发展停滞不前。
    如今的沧海号空间站管理者查德威克认为，协会是时候做出改变。
    对隐秘的宗旨进行改良，逐步开放，与公司，仙舟的初步交流渠道也需要与时俱进建立起来。
    他觉得，能在一些事情上同公司，仙舟达成共识，维护星系间的和平，再好不过。
    而作为副管事的丝丝喀尔则颇为反对，她认为公司就是星海间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和他们合作无疑是引火上身。
    至于仙舟，她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用作怪的语气轻啧：
    “仙舟天天在巡猎这巡猎那，他们真的有时间去关心星海其它地方的事务吗？”
    整个星海局势诡谲而复杂，作为名义上是至善协会会长的王因，也不太好评价。
    他只想说，这么麻烦的事情，别找他处理，告辞。
    别的不说，身为大部分虚无命途行者都有的摆烂属性，王因能肯定自己也有。
    能摆烂就摆烂，太麻烦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一路全程走下来，也没人有心思看风景，光顾着在那聊天和聆听，彼此试探了。
    直到砂金和查德威克两人的正式交谈告结，氛围才不显得那么怪异。
    这两人握手，相互微笑，起码在表面上，他们是愉快地交谈着，全程是笑脸。
    就是说的话在王因看来，不咋样。
    全是礼节性的语言艺术，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相当空洞，说了和没说差不多。
    就好比什么呢？
    “这件事大家懂得都懂，不懂的说了也不懂，你也别问，利益牵扯太大，说了对你们没好处，我只能说水很深，网上的资料都删了，所以我只能说懂得都懂，不懂也没办法。”
    属于是聊了个寂寞。
    但王因看着砂金和查德威克两人脸上均露出满意之色，还不似假的，内心不由得感叹。
    看来还真是“懂得都懂，不懂也没办法”。
    大概第一步构筑良好交流环境，也在外交人员的考虑范围内吧？
    砂金单手覆上胸膛，微微欠身，表达敬意。
    “好了，查德威克先生，感谢您热情的解答，我暂且有些疲累，请容许我先行告退，休整一番。”
    “自然，砂金使节，我个人非常欢迎你的到来，协会的智能服务机械网络也已经为你和你的公司员工们，准备好了相应的接待客房。”
    砂金面露微笑，点头示意：“再次也在此感谢查德威克先生您热情的招待，对我来说真是愉快的初次见面会谈。”
    “期待下次我们在会议室内，关于推进构筑公司与协会关系的正式讨论，也像如今一样愉快。”
    礼仪完备后，砂金朝着玻璃走廊一侧离开，他走上一个漂浮着的高科技圆盘，向下层飘去，踪影消失。
    见到自己所讨厌的公司家伙离开，丝丝喀尔优雅地扶起头上有些歪了的网纱帽，覆着半透明面纱的脸上露出一丝放松的笑意。
    与传音内容时的语气完全相反，她不急不躁慢悠悠开口：“好了，烦人的公司狗离开了，下面该讨论我们协会的家事了。”
    “查德威克，这方面的内容应该是你说吧？”
    不同于与公司代表会谈时的庄重正式，查德威克略显老相的脸也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
    “自然，作为现任协会总空间站沧海号的管理者，这是我应尽的职责。”
    他点点头，回头看向王因，报以尊敬之意向他说道：
    “王因会长，您是协会的创建者和拥有者，在此我需要向您汇报……”
    王因立刻摆手，打断了查德威克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他脸色如常，平淡依旧，“停停停，我没兴趣听那些长篇大论，空间站什么的，你们自己管理就好，我没兴趣。”
    “没什么大麻烦也别找我，至善协会也并非我特意创建，只是无意之举而已。”
    “能有如今的成果，还是你们这些人不断努力的事情，与我没半毛钱关系。”
    “所以，简而言之，别问我，别烦我，别管我，反过来也是一样。”
    一通话下来，查德威克和丝丝喀尔脸上有些惊愕，面面相觑。
    似是没想到，眼前这位活了起码能有七百年往上的黑发青年，他们的会长能如此随性。
    查德威克思考了下，点头赞同，谦逊其词：“当然，我们尊重会长的看法。”
    “但是呢，我们还有一些关于协会总发展方向的问题要咨询。”
    “这些问题线上询问会长显得有些太过草率，因此我邀请会长来沧海号见面，沟流交通一番，还请见谅。”
    这次不待王因说出停，查德威克滔滔不绝说出许许多多的事情，关于至善协会之后的发展方针，未来导向等等。
    虽然查德威克语气很轻松，但是他所述说的内容都相当正式，个个问题听上去都好像属于不回答会出大事的程度。
    王因不禁感叹，自己的道德底线还是太高了，欲在其位，先承其重。
    他身为会长没辙了，只能和查德威克不停聊着这些事情，疯狂鉴政。
    虽然以王因的见识，聊的过程其实很顺利，且他脸上全程都波澜不惊，淡定自若。
    但王因的内心里，却感觉自己头都快大了。
    他只是单纯想过来蹭个免费修船的协会福利而已，突发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多？
    真的麻烦啊！
    他就单纯想摆个烂，未免也太难了吧？
    显然，作为至善协会七百年没干一点活的会长，现在被抓到了，王因自然是推脱不了，得好好为此忙一阵。
    （某干了七百年活的景元：王因你也有这一天啊！感受工作的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