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因粗略翻阅了一遍砂金递过来的所有报告资料，其中不光有着上述的简略描述。
    还包括着卡斯别林亚特的城市重镇，人文地理，重要矿产点等等诸多信息。
    资料当中，某些关于星球资源产能地理方位的信息，公司对其掌控甚至能精细到厘米级别的误差。
    坐在长椅上的王因不禁含着些冷意，淡笑一声。
    看完这些资料报告的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心帮助当地人的举动。
    对一个文明母星内部的绝大部分战略要点，都能做到测绘至如此精细的程度。
    先不谈侵犯主权什么的，光这所代表的，公司对卡斯别林亚特的掌控力度，就已经很离谱了。
    摆明了这颗星球多少年来状况都没怎么好转，一直就是公司的经济殖民地。
    除了砂金那份他自己随意编写的报告里面，适当黑了点公司自家人外。
    其余的资料报告中，言辞多多少少都美化了公司强行掠夺星球资源财富的本质。
    卡斯别林亚特为什么宁愿成为公司经济殖民地，也不想发展国防军队？
    是他们不想吗？
    而且王因发现了尤为特殊的一点。
    在这些资料上，关于卡斯别林亚特这颗星球的政治局势，那是一句话没提。
    恐怕上传这报告的当地公司分部，自从将卡斯别林亚特军队代为收缴后。
    压根不关心下面那些“矿工”在搞什么。
    他们只要能按时收到达标的“希玉”矿物，就丝毫不管下面发生的事情。
    现在“希玉”采干净就跑路了，徒留下一堆烂摊子。
    啧啧啧，什么吸干血就彻底抛弃了，这就是公司的本质啊。
    一边的砂金看着王因脸色有些冷，他还是如常微笑着，将戴着的太阳镜推到额头上。
    “怎么样，是不是你这种局外人都能看出来，卡斯别林亚特的公司分部一定大有问题？”
    “我这一趟的目标呢，正是如此，清算这颗星球的旧账。”
    砂金将双手移到脑后，倚靠在椅背上枕着手，语气相当轻松说着话：
    “虽说公司的声望在宇宙里向来毁誉参半，但我个人觉得，至少我们战略投资部，大部分情况下还是好的。”
    “你管这叫好的？”王因瞥了砂金一眼，手指点了下手中那厚厚一沓纸张。
    砂金嘴角勾起笑意，大大方方说道：“那是市场开拓部整的烂活，关我们战略投资部什么事情？”
    “所以啊，战略投资部查到这笔烂账，非常重视地派出像我这种只在乎价值的执行者出马，清算一切。”
    砂金此刻的神情与语气都相当平淡，但王因能勉强听出来，好像含有一丝厌恶之意？
    看来公司内部的矛盾是真的不小。
    声音稍微顿了下，砂金紧接着说：
    “我也很想看看，市场开拓部中那帮毁坏公司基础的蛀虫们，到底干了什么破事。”
    “况且，希玉的价值可能会再度上一翻，公司的秘密实验室里，似乎传来了某些隐秘武器的材料实验消息……”
    砂金停下言语，他微微摇头，手指点在嘴唇上，表示噤声。
    随后他微笑着摆摆手，看着王因漆黑的眼瞳，开玩笑似地说道：
    “当然，只是道听途说，别当真。”
    “我这次前往此处呢，明面上的主要职责，还是代总部过来看看，这颗星球还有没有合作价值。”
    砂金东一下西一下绕着圈打转的话语，给王因整地有点纳闷，他索性直言道：
    “砂金，有话直说，别绕弯子了。”
    “你花大力气让我看完这些，总不可能只是想让我在到那旅游前，对它可怜的历史有些了解吧？”
    王因倒不是听不懂砂金所言之意，而是他觉得，砂金对这颗星球态度，实在太过于让人迷惑。
    似是想要帮助这颗星球，似是又要为公司清算这颗星球，没什么逻辑，让人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
    对谜语人的言辞，王因只想表示……
    哥们说话就不能正常点吗？
    砂金坦然笑着，伸出手想要召唤出什么，但意识到面前这人的存在后，他的召唤动作顿时僵住。
    咳了两声，砂金恢复了仿佛将一切掌握于手中的气场，邪魅一笑：
    “我不知道，但让你看看，总归是有益处的，至于益处是什么嘛……”
    “我也不知道。”
    砂金看向王因，紫色的眼眸里闪着夺人心魄的光，瞳孔深处洋溢着兴奋而又疯狂的色彩。
    他声音忽然高亢起来，张开双臂，肆意放声：“这才是一场刺激而又危险的未知赌局！我享受着这一切。”
    “一无所有到来，满怀筹码离去，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如何？”
    “虚无令使，王因。”
    砂金直击他认为的关键要点，凝视王因，给予压力。
    而被砂金被如此盯着，还揭了关于自己实力的老底，王因当即……
    懒得搭理他，连个惊讶的表情都不想装出来，满脸索然无味。
    “怎么，难道看你的独角戏表演，还要我给你鼓掌吗？”
    “那我只能诚恳地对你表示，呵呵。”
    不带一丝语气的平淡话语说完，王因当场摆烂。
    虚无是这样子的，摆烂就可以了。
    况且王因本身也相当清楚，他虚无力量的展现形式是一团黑，挺明显的，被看出来有什么奇怪的吗？
    就算这也没看出来吧……
    那砂金凭借着公司广泛的信息来源，花时间搞明白了他的真实实力，他也不会有一丝意外之感。
    掌控大半个星海贸易消息网络的公司，要是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那才让人笑掉大牙。
    关键是公司的家伙们，知道他的真实实力了，又能如何呢？
    知道你有虚无令使的力量了，所以我就能以此来威胁你？
    公司脑子抽了才会这么想，反而因为知道的更多，会越发对强者恭敬。
    他们摊子铺得太大，招惹的仇家已经够多了。
    平白无故再多一两位令使级别战力的对手，内部都要再闹几波矛盾。
    更何况他是至善协会的会长，公司敢做什么？
    讲个笑话，要是跪舔哄他开心，能彻底搞好至善协会同公司的关系。
    那公司一定会光速派人过来给他磕头，磕到他满意之前都不会停下来。
    或许那人会叫斯科特，更乐了。
    暂时收回放散的思绪，王因毫不客气地用眼神反向凝视砂金，以自己无声的强大气场压过砂金。
    说到底，这位公司的高管，“石心十人”之一的砂金，压根不会真做什么。
    只是说出这话，想给他施压，看看他的反应态度罢了。
    那他哪里用得着搭理砂金？
    王因淡定自若，甚至有心从口袋的黑盒中，抽出一根香烟糖叼在嘴上，与砂金对视。
    而见面前的黑发青年这般模样，砂金扭过头，自讨没趣地戴上太阳镜，遮住眼睛。
    他躺在椅子上呼了口气，接下来的话语中语气丝毫没有不悦，反而满是轻快：
    “好吧，看来我们的合作伙伴王因先生，真的相当冷静，令人赞叹。”
    “而对于这次试探呢，我也会以自己个人的方式，向你赔罪。”
    砂金一转咄咄逼人的气势，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大大方方向王因致歉。
    他清楚，谜语阶段过了，没什么用处的话。
    那和明白人说话，就没必要再拐弯抹角，该打诚恳的直球了。
    这就是所谓语言的艺术呢。
    砂金开始了早已准备好的“赔罪”流程，他淡淡笑着说道：
    “比较遗憾的一点是，之前与你们同行前往卡斯别林亚特的打算，彻底告吹了。”
    “毕竟难得来到沧海号上，顶头上面的公司高层们可是又惊又急。”
    “连夜指示我在这多赖一会，找两位天才交流交流感情，搞搞外交，顺便调查下这艘秘密空间站。”
    “唉，好好的假期，就这么泡汤了啊~”
    唉声叹气的砂金随口就透露出一堆不能外传的绝密消息，他舒服地躺在长椅上，微微扭头，看向身旁的黑发青年。
    满脸轻松之色，宛如和老友聊天一般自然，自顾自说着话：
    “大概忙完这里的事情，到达那颗星球后，我才能为你们提供一些公司方面的援助。”
    “星球上空飘着公司分部的轨道空间站，专门盯着下面，搭载着威力不小的对地武器。”
    “等我到那认证身份完毕，空间站轨道打击将随时可以启用，如果你到时候有需要，发个消息给我就好。”
    砂金微笑着扭回头，他闭上眼静静作歇息态。
    王因沉默了会，食指点着腿上的那沓资料，若有所思。
    在搞明白砂金的用意后，他缓缓开口：“直接把那座空间站控制权给我，我来操控就行。”
    “哦，那可不行，朋友，起码……在明面上不行。”
    砂金笑着起身，他华贵衣服的口袋中“无意间”滑出一张精密的卡片。
    “哎呀真是疏忽大意，好像无意间丢了些东西？算了，今天累了，等我下次想起来，在做寻找吧。”
    “朋友，我先行回去休息会，这些资料就送你了。”
    带着淡淡的笑意，砂金背对着王因挥手，漫步渐渐远去。
    在身影于这条街道的远方消失之前，他忽然放声大笑：
    “真让人期待，接下来即将上演的这场~紧张又刺激的宏大赌局啊！”
    而目送砂金离去的王因不禁抿住嘴，脸有些抽搐。
    他强忍着非常想吐槽砂金故作浮夸演技的欲望，伸手捡起掉落于长椅上的卡片。
    王因定睛看去，是一张薄膜下遍布精密纹路的特殊硬卡纸。
    上面很贴心地用宇宙通用语写着——
    星际和平公司卡斯别林亚特分部空间站中央系统密匙副本，总部特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