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里,宋旭阳便前去楚军军营拜会江万恒,向他讨教下一步该怎么做。
宋旭阳急如星火地到了江万恒的帅帐,开门见山地问道:“江帅,你说现在怎么办?李晙已经到了三江城,他不仅诛杀了我们在三江城的耳目,还宣布征南军为叛军,现在将士们人心惶惶的,你赶紧想想办法呀!”
江万恒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仍旧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在其下首位,一位鹤发童颜、穿着三神山道袍的老者正在闭目打坐,闻言睁开了有些浑浊的眼睛,不甚在意地说道:“征南军名义上投降我军,然则内心多有不服,如今只怕是人心思动,都想回到三江城去。既如此,倒不如杀了干净。”
老者清风道骨,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戾气。须知那可是十五万条人命,说杀便杀吗?
宋旭阳被老者的话惊到了,半晌才说道:“阎老,那可是十五万的将士啊!”
由不得宋旭阳不胆寒,在接手征南军之前,他也不过就是闹市街头的富家公子罢了,哪里见过这许多打打杀杀的事情。好在一直以来也不需要他贡献什么智慧,这才平安无事地混到了现在。阎老一句话便要杀尽十五万的将士,那他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这楚军杀气那么重,攻破京都之后,他们程家势力的人真的可以安然无恙地代替李家成为新的皇室吗?
阎老不屑地瞥了一眼似是吓破胆的宋旭阳,重新合上了双眼,不咸不淡地吩咐道:“恒儿,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江万恒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同样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是,徒儿知道。”
江万恒是楚国前大将军之子,熊兆毒杀先皇之后,血洗了一批老臣,江氏因此被除名,作为江家唯一的幸存者江万恒被流放到楚国未开荒的地界。那时的江万恒才七八岁,流放的途中险些病死,是一个小姑娘救了他,带他上山,他才见到了三神山山主。山主从不收男弟子,便让他拜在了阎老的门下。而阎老只是山主的一个仆从而已。
江万恒知道自己的身世,在三神山的运作下,江万恒很快便作为三神山在楚国的代言人而得以重新恢复江家的荣光。正因为江万恒的一切都是从三神山而来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想法。不过这次楚军的进攻是倾注了山主的一切,颇有些孤注一掷的意味,因此山主并不信任或者说是并不放心将这一切都交给江万恒去处理,他怕江万恒会对他阳奉阴违,不能很好地贯彻他的想法,于是他便先将自己最信任的仆从阎老给派了过来。
阎老跟随山主已经有四十多年了,主仆感情让山主很是信任他,当然这中间山主自然也免不了给阎老下点无伤大雅的药,也是怕阎老会有一日背叛他。说到底山主是不相信任何人的。
宋旭阳惊慌道:“江帅,难道真的要杀光征南军的将士吗?这未免有些太残忍了吧?”
江万恒毫无波澜地说道:“宋帅日前不是已经坑杀过八千将士了?无非是把这坑挖的再大再深一些罢了,宋帅是害怕了吗?”
宋旭阳眼神惊慌,心跳也在加快,然而半晌后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一切便照将军的意思来吧。”
比起被冤杀的征南军将士,他更关心自己的小命。
“几时动手?”
江万恒眨了眨眼睛,说道:“宜早不宜迟,今夜我便命将士们挖坑,明日你分批将他们诓来。”
宋旭阳犹豫道:“那么多人,杀也得杀几日,万一消息走漏了,怎么办?”
江万恒说道:“分而杀之。今夜起,你便让他们分开驻扎,免得他们互相通气。”
宋旭阳想了想说道:“此计可行,我现在便回去。”
宋旭阳带着等在帐外的亲兵们便离开了楚军大营,回到了征南军的营帐。他将征南军的几个将军聚集起来,将他们分成五路军队,各选一个方向远距离驻扎,对他们解释说这是为了防范有人向三江城投降。
将士们将信将疑,但眼下还不适合与宋旭阳撕破脸,故而口头上答应了。
宋旭阳布置妥当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军营准备休息。宋旭阳并没有什么经验,也不是天生的将才,所以在他看来这一切算得上是尘埃落定了,就等着明日诓骗这些人去送死。
宋旭阳睡着后,跟随他前去楚军大营的四名亲兵,互相对视一眼后,悄无声息地找了其他人换班,他们分开去找那五位将军,要将偷听到的消息告诉给他们。
诚然他们是宋旭阳的亲兵,也许被坑杀的将士名单里面没有他们,但是十五万的同袍都要被楚军诓杀,他们怎么能坐视不管?那些人都是与他们同生共死的同袍。
五路将军也察觉到此事有些不对劲,因此一直在慢腾腾地收拾,一个时辰过去了还在营帐中,他们也悄悄聚集起来商议这件事情。只是始终没有什么头绪。
正当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那四人先后寻到了这里,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给了他们。
一人怒道:“竖子敢尔?”
其他人慌忙说道:“嘘,你小声点,别惊动了宋旭阳。”
“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当然不是,我看还得派人将这个情况告知晋王。”
“对,时间紧迫,我现在就书信一封,派人去联络王爷。”
一人慌慌忙忙地拿起桌案上的笔便写了起来,写好后又赶紧装入信封,交给斥候让他务必想尽办法在今夜便带回来了李晙的手书。
做完了此事,这些人才松了口气,只是脸上写满了懊悔之色。
“陆兄带着将士宁死不降,被楚军坑杀,你我为了保命却袖手旁观,到头来,这楚军仍旧是不肯放过我等,我好恨。”
屈辱求和便能求来性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