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兰都快无地自容了，虽然大人们都没说话，但高月的话还是让她的脸烧得慌，一把夺过林绍文的筷子，勉强笑道：“绍文吃饱了，我带他到花园里转转，你们慢慢吃。”
    说完，强行拉着林绍文离席。
    坐在另一桌的陆文看到母子俩离席，问了一句：“你们去哪儿？”
    齐文兰拉着林绍文，头也不回地说道：“绍文吃多了，我带他去花园里消消食，不用管，你继续吃。”
    这才刚开席，怎么就吃饱了？
    陆文想到林绍文的性格，眉眼微沉，按捺下心中的烦躁，继续和陆大力聊天吃酒。
    高月呆呆地看向杨梅，有些无措地说道：“妈妈，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杨梅摸摸她的脑袋，给她夹了一只虾，“没有，吃饭。”
    林晓雯忐忑不安地坐在位置上，看看妈妈和哥哥离开的方向，又看看其他人，脑袋都要埋进碗里了。
    张淑芬叹了口气，给她夹了一块排骨，温声道：“吃吧，你哥哥和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她是不喜欢齐文兰，也不喜欢她带来的一双儿女，尤其是林绍文，一点教养都没有，但这小姑娘看着还行，她一把年纪了，总不能还跟个七八岁的孩子计较。
    邱老太也乐呵呵地开口：“多吃点，今天可是过年呢，平时可没这么多好吃的。”
    说着，还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林晓雯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谢谢。
    ……
    齐文兰扯着林绍文往外走，林绍文挣扎，被齐文兰狠狠打了一巴掌，打在背上。
    一直到离得足够远了，齐文兰才停下脚步，“林绍文，你闹够了没有！”
    林绍文梗着脖子，“没有。我都说了我不要来，是你非要带我来的，我闹闹怎么了？”
    齐文兰气急，“我不带你过来，你是准备一个人待在家里喝西北风还是去你奶奶家？你奶奶家有饭给你吃吗？你忘了你爸死后我们母子三个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林绍文在家里并没有吃饭的时候翻菜的毛病，是到了这里之后才有的，说他不是故意的，齐文兰自己都不信，这孩子就是故意跟她作对，以示不满。
    林绍文：“那我也不要过来，是你逼着我来的。”
    齐文兰冷着脸，“你到底要怎样才能不闹，是不是非要我现在把你送回去你才高兴？”
    林绍文就不说话了。
    “说话！”
    林绍文抿着嘴。
    齐文兰气得又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说话啊，我现在让你说话你怎么不说了！”
    又挨打了，林绍文嚷嚷道：“果然他们说得没错，有了后爸就有后妈，你现在有了新的儿子女儿，就开始嫌弃我了，你这么嫌弃我，你当初干嘛要生我，干嘛要带我离开奶奶家？”
    齐文兰：“我不带你和你妹妹离开奶奶家，我们三个都要被你奶奶作践死，你以为你奶奶是什么好人吗？”
    她前婆婆就是个面甜心苦的，林绍文他爸还活着的时候，对他们母子三个是千好万好的，就希望林绍文他爸能把津贴全部寄回家，养着他们一大家子人。
    可是等到林绍文他爸一死，就什么都变了，拿走了全部的抚恤金不说，还把他们从东屋赶去了破败的西屋，他们干的活最多，吃的却最差。
    因为那老虔婆说了，是她命硬克死了她儿子，现在是她还债的时候。
    齐文兰想去找大队长、支书告状，可那老虔婆惯会在外面装，在人前对她嘘寒问暖，还时不时跟人哭诉，觉得她可怜，年纪轻轻没了丈夫还要带着孩子，以后一定要拿她当亲女儿疼。
    由于她以往的好风评，大家都相信她的话，所以大队里人人都道那老虔婆是个好婆婆，是她齐文兰命好，摊上这么个好婆婆。
    她是有苦说不出。
    要不是陆文时不时会给她寄一点钱，那老虔婆说不定早就把她卖了。
    这次她会带着孩子们跑去找陆文，也是无意中听到那老虔婆和她公公商量，想要把她卖给一个老鳏夫给小儿子换彩礼，然后再把林晓雯卖给一个傻子当童养媳。
    “可是他害死了我爸爸。”林绍文低着头，哽咽着说道。
    齐文兰软了语气：“绍文，你爸爸是牺牲在战场上，不是被陆文叔叔害死的，你奶奶是在骗你。”
    “他没害死我爸，那他为什么要给我们寄钱？为什么要跟你结婚？”
    齐文兰：“……他给我们寄钱是因为他和你爸爸是战友，他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人照顾，他跟我结婚，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我们，陆文叔叔是个好人，你不应该这么误会他，更不该因为你奶奶的话对他，甚至他的家人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就是他害死了我爸，我爸要不是为了救他怎么会死？”
    齐文兰语塞，林绍文他爸确实是为了救陆文牺牲在了战场上，这一点无可辩驳，但那种情况下，换做是其他人，林绍文他爸照样会救的，他就是那么个人。
    “那你现在想怎样，继续闹腾，让人家厌恶我们母子三个，最好闹得陆文叔叔和我离婚？”
    心思被说中，林绍文神情不自在，但夜色黑，齐文兰看不到。
    “离婚后我们怎么办？怎么生活？你奶奶要把我和你妹妹卖了，你奶奶家我们回不去。我又没工作，没了陆文叔叔，我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怎么活下去？”
    “林绍文，你已经十一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娃娃，我和陆文叔叔结婚，是为了你们，你要是实在无法接受我再婚，等回去我就和他离婚，然后我们母子三个就饿死吧。”
    林绍文倔强地看着她。
    齐文兰满脸疲惫，“你看着我做什么，我没本事，养活不了你们两个，所以找陆文结婚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你好好想想，是要继续闹腾，还是乖乖听话，想好了你再回答，我等着你的答案。”
    “你就不能找个工作？”
    齐文兰苦笑，“我连小学都没读完，哪个厂子要我？知青那么有文化还不是在城里找不到工作要去乡下种地，你以为你妈是什么大本事的人？”
    林绍文沉默了很久，久到齐文兰以为自己会冻死在这里时，他终于开口说道：“我可以不在这里闹，但我也不喜欢这家人。”
    齐文兰松口气，“行，但最基本的礼貌要有，不能让人指着你爸的鼻子骂，说他不会教孩子，让他死了都不安生。”
    林绍文臭着脸，“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