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严的气氛中,只见成德公公咳了一声,眼神扫过跪在面前的众人,又笑了笑,才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建安侯府沈荣生之女,名曰微慈,其貌若天仙,心灵手巧才艺双全,又闻宋国公府世子宋璋,才华横溢,仪表堂堂,乃天作之合。”
“朕感念二人郎才女貌,且能相辅相成,特赐婚建安侯府三姑娘与宋国公府世子,愿二人婚后琴瑟和鸣,结发同心,成之佳话。”
“择礼部筹备大婚事宜,务必隆重庄严,以显皇家恩典。钦此。”
说着成德公公走到沈老太太面前笑着问:“可问问哪位是沈三姑娘?”
沈老太太忙拉着沈微慈起来:“这便是我孙女。”
成德公公一脸笑意的看向沈微慈:“果真是不俗的妙人儿。”
说罢他将圣旨放到沈老太太手上又笑道:“婚事定在七月中的,侯府可以准备着婚事了。”
沈老太太忙点头,只是心底对这桩婚事实在是想不通,皇帝可从来没见过沈微慈。
她又问道:“圣上为何会赐这一门亲事?”
成德公公笑了笑,未透露一个字,只道:“这么好的亲事,您只管接着就是。”
建安侯府一个庶女,能嫁给宋国公府的世子,可不是天大的好亲事么。
说罢带他着一众太监,又骑马回去,
沈荣生只觉得自己快晕了过去,前脚才被谢家的退亲,现在居然后脚就有赐婚的圣旨下来。
还是宋国公府的宋璋。
他一时消化不了,愣神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众人的目光都往沈微慈身上看过去,接着又看向慧敏郡主。
只见慧敏郡主脸色看不出喜怒,却没往沈微慈身上看去一眼,拢着袖子便走了。
这番表现,众人心中又是一番猜疑。
沈荣生走过来看向沈微慈:“这是怎么回事?”
沈微慈身边已围了好些人来,都看着她,这场赐婚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
不是才说与金陵谢家定了亲么?怎么转眼间皇帝又赐婚了。
沈微慈脸色淡定的摇摇头:“我也不知。”
沈老太太看了一眼周围道:“你们先都散去。”
说着她看向沈微慈:“你跟我来。”
沈微慈点头跟在沈老太太的身后,两人的背影远去,众人的脸色不定。
还是三夫人赵氏最先反应过来,笑道:“这可真真是天大的好喜事。”
说着她看向旁边的沈荣生:“我早看三姑娘是个不俗的,真真是好福气。”
沈荣生震惊之后便是一阵惊喜,金陵谢家的再好,可哪里有宋国公府的门第好。
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谢家忽然退婚了,定然是事先得知了消息,给两边台阶,主动退亲了。
他们二房的能和宋国公府结姻,往后身份也水涨船高了,说不定他还能重新回到之前的官职上。
他脸上大喜,谢家退亲的事也完全不提了。
沈昭昭和沈彦礼站在一起,沈昭昭看着沈微慈的背影,又看向沈彦礼:“大哥,你现在信我了?”
“沈微慈早与二堂兄勾搭上了。”
“为什么那些流言传那么快?为什么我会落水落下一身病,又为什么我在永安侯府会出那样的事?”
说着她尖尖的手指紧紧捏着沈彦礼的袖子:“大哥,我不甘心。”
“母亲还被留在乡下,可她现在却春风得意,害的二房成了这样,大哥你甘心吗?”
沈彦礼看着沈微慈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又看父亲一脸的喜色,最后才看在沈昭昭狰狞的脸上。
他想起之前宋璋警告自己的话,现在还浮在眼前。
那手心上的疼也还疼着。
他心里顿了一下,低声道:“昭昭,算了吧。”
“她马上是宋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二堂兄的性子睚眦必报,你惹不了的。”
“况且之前你不主动去招惹她,现在也不会有这些事。”
沈昭昭脸色唰的阴冷:“要是让她做不成世子夫人呢?”
沈彦礼脸色一变,连忙挡在沈昭昭的面前,一脸严肃的低声道:“昭昭,宋璋你惹不起的。”
“且他做事向来没顾忌,你别再做傻事了,不然到时候还连累其他人。”
“母亲很快就回来了,三妹妹七月嫁过去,你是她的嫡姐,对你往后在永安侯府也有好处的。”
沈昭昭怔怔看着从小疼爱自己的大哥,不可思议的喃喃道:“大哥,我和母亲现在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你一点都不恨她吗?”
沈彦礼皱眉:“这与我恨不恨没关系,我早提醒过你,可你不听我的话。”
“你在永安侯府那事你知道是宋璋做的又怎么样?你要动三妹妹,他便动你。”
“你能斗得过他?”
沈昭昭失神,泪水落下来,差点没大声哭出来。
在现在这个时候,沈昭昭哭出来实在有些不合时宜,沈彦礼连忙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冷静些。
这头沈微慈跟着沈老太太进了慈寿堂。
沈微慈原以为沈老太太会质问她与宋璋之间的关系,没想到一坐下,沈老太太就对沈微慈满脸笑意。
只见沈老太太拉着沈微慈坐在身边,紧紧拉着她的手笑道:“我早知你是个有大造化,有大主意的。”
“这桩亲是圣上亲赐,板上钉钉的事,再好不过。”
“你嫁去宋国公府便是宋国公府嫡出一脉里唯一的世子夫人,将来你的子嗣便是宋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你的身份更是京师贵妇里独一份的荣耀。”
“更要紧的是,你是我侯府的姑娘。”
沈微慈还微微有些恍惚,刚才的圣旨下来,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细想其中的因由。
沈老太太的声音就在耳边,远远近近的,沈微慈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只点头应了一声。
又听沈老太太温和的声音响起:“我打算过些天将你母亲抬为你父亲的侧室,入了族谱,对你将来也好。”
沈微慈听到这里才回过了神。
她与母亲在裕阳相依为命小半生,她其实从来不知道母亲有没有想过让父亲来找她。
母亲在她的面前很少提及父亲,小时候旁人都喊她母亲白寡妇,她也原以为父亲早就死了的。
还是在母亲病了的那些日子,母亲才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京城里的贵人。
如今她再听沈老太太的话,恍如隔世。
母亲当年因为拖着她,被外祖嫌弃赶出来,对外说没这个女儿了,孤苦无依,结局也没个好的。
沈微慈不由眼眶红了红,不知是何心情。
她强忍下又要溢出来的眼泪,安安静静的垂眸,低声道:“都听老太太的。”
沈老太太拍拍沈微慈的手,又叹息:“现在还喊什么老太太,一家人显得生分了,就和昭昭一样叫我祖母就是。”
沈微慈愣了下,便听话喊了一声:“祖母。”
沈老太太听了脸上露出笑意,又道:“我知道你母亲这些年独自养你在外头,也从没来侯府里闹过,的确是不容易的。”
“如今想来,我也是有几分佩服你母亲的性子的。”
“我虽没见过她,但想她应该也是位通理坚韧的女子,可惜走的早了。”
“不然她见到你有如今的造化,也是该高兴的。”
说着她似真的有那么些惋惜,声音怅怅:“你虽才来侯府不到一年,但这里始终是你的娘家,你的背后也是侯府,这是你得要记住的。”
沈微慈对于沈老太太会说这番话并不觉得意外。
人都是逐利的,老太太这话既是在拉拢她,又是在提醒她,她是从侯府出嫁的,利益都是捆绑在一起的。
只是现在这些话到底迟了些,她也没心思想老太太说这话到底是不是真心觉得她母亲好了。
沈微慈只全听沈老太太的话,她没有什么要多说的,这些人情冷暖她早已体会了个够。
便不去想从前那些难过的事情,她母亲被抛弃的遭遇。
她明白要是这回圣上没有赐婚,沈老太太便从来没想过让她母亲进族谱,想来也可笑。
当你忽然让人高看时,他们竟然都变得和蔼可亲了。
临走前,沈老太太又拉着沈微慈道:“你之前住的院子有些偏僻了,我的西小院旁边还空了一处院子,我叫人打扫出来。”
“那里宽敞又离得我这里近,你也能时时过来与我说话。”
看来老太太也知道临春院那地方偏僻又狭窄,侯府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如今再来做这些脸面,沈微慈只觉得,实也是没必要的。
她低声对沈老太太道:“临春院孙女住的习惯了,那处虽远了些,但胜在清净。”
“且屋子里的摆设我都已习惯,换一个地方也不见得住得习惯的。”
说着沈微慈又看向沈老太太低眉道:“孙女知道祖母其实是心疼我,但孙女住在哪处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其实孙女心里一直感激祖母将临春院拨给孙女的。”
“那处院子孙女一见便喜欢,去后园子也方便,孙女本是不爱动作的人,倒正合适。”
沈老太太听着沈微慈这番话,原以为沈微慈拒绝是因为怪她之前不够重视她,又听她后面那番话,又觉得她该是真喜欢那里。
又看她沉稳的眉目,这才拍拍她的手叹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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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赐婚的消息,不过才几日,早已人尽皆知。
反是她与谢家的定亲又被退亲,却无人知晓。
如今人人都在贺喜她嫁了一桩好姻缘,连沈微慈都恍惚觉得这是一场梦。
这些日子宋璋再没回过侯府,郑容锦也回了宋国公府,再没来找她说过话。
月灯一脸欢喜,院子里的丫头也跟着欢喜。
如今侯府样样好东西都紧着临春院的,上好的料子也是先送来临春院的让沈微慈先选了,才会拿去其他院子里。
伙食便更好了。
甚至于她们这些丫头,管家也送来了好几身新做来的衣裳,那些料子图案比其他丫头好了不少。
来邀请结交的帖子更是不少,倒让沈微慈一时成为京中让人谈论的人物。
人人都想见一见,想看看侯府的这名庶女,是怎么得皇帝和宋国公府世子青睐的。
沈微慈对于这些宴请,只一律称病推脱了。
这些日宋璋一个影子也没见,她叫丫头去观松居去问问,观松居的丫头却说宋璋大半月没有回过侯府了。
沈微慈算了下日子,便是那夜他过来自己这里后,就再没回了。
她原以为慧敏郡主会叫她过去问话的,只是没想到,离圣旨下来好几天,慧敏郡主都未叫她。
倒是今日上午,宋国公府的来了帖子,宋国公府老太太邀沈微慈过去说话。
月灯一边给沈微慈打扮,一边有些忐忑道:“听说宋国公府的老太太年轻时还跟着宋国公一起打过仗,身上的气度凌厉的很,又有诰命在身,姑娘过去,她会不会为难姑娘。”
沈微慈看着镜中的人低声道:“我想宋国公府的老太太应该是明事理的人,不会为难我的。”
“你只给我装扮素净些,别太挑眼。”
沈微慈本就是有几分妩媚的长相,若是上了口脂和妆粉,容色便会艳丽起来。
她自己也明白,对于沈老太太这样上过战场的人来说,应该是不会喜欢自己的相貌的。
其实现在对于沈微慈来说,既然皇帝已经赐婚,她不管宋璋是如何想的,却知道凭着自己是无法改变圣旨的。
其他的法子也代价太大。
那如今的自己只能尽量给宋国公府留下一个好印象。
沈老太太知道沈微慈要去宋国公府,倒是特意给她叮嘱了好几句。
等到了前门的时候,沈微慈才知道来接她的人是宋璋。
她看到宋璋站在马车前时,身子不由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