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我和小薇的那处院子,我能听到小薇房间里传来隐忍的哭声,多年的丫鬟身份,让她连哭都不能放声大哭。
我心里同样难受,内疚和痛苦让我整夜睡不着觉。
虽然这并不全是我的错,但我该怪谁呢?怪皇帝?怪老爹?亦或是怪这个无情的世界?
呵呵,算了吧,我们都只是命运捉弄下的一群小丑而已,说不准正有什么神仙看着狼狈的我们哈哈大笑呢。
老子说的没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第二天辰时的钟声还没有响起,我就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到了小薇房门前,手举起来又放下,反复多次,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勇敢面对。
没想到我刚把手敲到门上,只发出“噔”的一声轻响,房门就从里面被迅速拉开。
小薇看着我,忽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停都停不下来。
我看着小薇两个肿的像红杏一样的眼睛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们两个就像两个傻瓜一样在她的房门前,一个站在门槛里,一个站在门槛外,笑得前仰后合,停都停不下来。
笑着笑着小薇就哭了,她扑到我怀里,失声痛哭,我也流着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不停的说着:“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你知道吗?从我记事起,阿爹和阿娘就告诉我,以后我是你的娘子,所以我一直期盼着长大以后穿着红红的嫁衣做你的娘子。”小薇在我怀里呢喃细语。
我听到这些更加的痛苦,像小薇这样被从小被灌输这种思想的人,这种思想已经融入到了她的潜意识里,仿佛这就是她一生的使命和活着的意义,但是现在又要从她的潜意识里把这份意义和使命生生挖走,这种痛苦不亚于信仰崩塌。
我知道小薇这十六年过的极不容易,因为隐藏身份的目的不允许和其他丫鬟下人一起玩耍,天翊城里的纨绔们也看不起她,更不会和她玩。再大一些以后,别的下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觉得她就是一心想嫁入豪门的那种女人,觉得我是普通人才让她有了这种机会。
可以说她的世界除了父母长辈外,我就是唯一了,现在她大概觉得连我也要失去了。
这种痛苦的反噬像一把锥子刺进了我的心脏,疼的我弓起上身,把小薇搂的更紧了些,仿佛这样能把她融化在我的身体里,永远也不能分开。
“小薇,我用我的生命保证,总有一天我会给你穿上火红的嫁衣用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
小薇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别说了,我知道这都不怪你。少爷昨晚到现在还没吃饭一定饿了吧,我给少爷端饭去。”
说完把眼泪抹干,跑出了院子。
今天小薇格外能吃,仿佛多吃一点就能堵住悲伤的缺口似的,一个早饭就端来十二道菜。
“少爷你怎么不吃?”
“我吃着呢……”说着连忙给自己嘴里塞了点东西。
小薇站起来使劲给我碗里夹菜,我一口不剩全部都吃掉……
“少爷吃饱了吗?”
“嗯嗯,饱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他们把我们的新房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其实原来的样子我就很喜欢呢。”
我心里一阵难过,偷偷看了小薇一眼,发现她面色如常还是笑盈盈的看着我。
“还是算了吧……”
“走吧,我真的想看看。”
小薇说着拉着我的胳膊就走。
到了新房院外,果然看到内务府的人已经在折腾了,院子里已经摆满了各种箱子,还有人不断的从箱子里往房间里搬着各种古董玉器等。还有别的箱子又源源不断的从外面送进来。
我和小薇就站在大门外,里面不断传出“轻点”“小心点”“这可是古董”“这可是公主的心爱之物”“摔坏了拿你的命都赔不起”这些话来。
这时有几个内务府的人正踩着梯子把《灵露园》的牌匾摘了下来,《灵露园》的牌匾就被随意的扔在地上。然后准备把新牌匾挂上去。
新牌匾上写着《均阳园》三个字。
有个人站在梯子上没站稳,晃晃悠悠的差点摔下来。
“少爷你看,那个人好笨啊!”
我扭头看了一眼小薇,她面带笑容,但是却有一滴眼泪掉了下来,她一伸手不着痕迹的把泪痕抹掉了。
我突然就失控了,写着《均阳园》的牌匾还栓在绳子上,挂在半空中还没有挂上去。我冲过去一把拽住绳子使劲往下扯,连带着牌匾和上面两个内务府的人都拽了下来。
“啪啪~”两声,是牌匾掉在地上,梯子又倒了摔在牌匾上的声音。
我就像疯了一样跳起来踩在牌匾上不停的跺着,嘴里说着:“这他妈是什么玩意,草,难听死了!草草草~”
内务府的人也懵了,他们大概也从来没见过这种人,敢破坏内务府的事。
听到动静的内务府的人都从里面跑了出来,一群人看到我还在牌匾上跳着,从懵逼状态反应过来之后,一起跑过来把我从牌匾上推开,然后赶紧查看牌匾坏没坏。
我跌坐在地上,又哭了起来,现在的我真像一个无能的小丑。
小薇赶紧过来把我扶起来。
这时小季横举着棍子冲过来把一群内务府的人都推倒在地,然后站在我旁边,铁棍“咚”的一声砸在地上,地上的石板应声而碎。
像一座铁塔!
小季的力量之大让那群柔弱的太监哀嚎遍地。
这时一个内务府的领导跑出来看了看情况,然后扯着他那尖细的嗓子指着我说:“你好大的胆子,这可是皇上御笔亲题的牌匾,你准备诛九族吧你!”
我苦笑一声,看着小薇说:“你看,我是不是又闯祸了?要诛九族呢。”
“是要诛我的九族吗?”一声极具威压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大将军,圣上亲笔御题的牌匾让这个贼人踩坏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灵均,你说呢?”
“回去告诉公主,这个名字本驸马不喜欢,换一个。”
“听见了吗?”老爹对那个太监说。
“驸马爷,那该叫什么名字呢?”那个没眼色的太监这才反应过来。
“随便,只要不叫这个名字都行。”
老爹朝内务府的人走去,内务府的人战战兢兢。
“等什么呢?回去复命吧。”
老爹说完一脚踩在《均阳园》的牌匾上,然后从另一头离开。
那牌匾像被压路机压过一样,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