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还不到午饭的点,闻老太跑了一趟曹家,从曹月华她男人口中得知了砌围墙和灶屋要用到的材料。
“院墙简单,找些好的黄粘土和稻草稻壳之类的就行。至于灶屋就得用到木料,喊几个人进山砍几根无主的树也就够了,要是嫌不好了,就出点钱买几根也行。”
闻老太听罢赶紧摆手,“就砍那无主的树就成,结实能用就行,不求好看不好看。”
曹老大呵呵笑了几声,“也成,老嫂嫂要是决定盖屋,就抓紧选个日子备下材料,至于人手就在村里喊几个人帮工,管两顿饭也就是了。”
他指着自家两个混小子道:“到时让这俩也去帮把手,省得在屋里啥事不干光会碍眼。”
闻老太看见晚辈就笑的慈祥,“那感情好,我一会儿就去村长借黄历翻翻,选好了日子就开始准备起来。”
“妥。”
从曹家出来,闻老太便又去了村长曹水旺家,借了黄历翻了翻,最终选定了后日这个宜破土动工的日子。
回家后,她就把这个好消息跟苏檀说了。
苏檀对盖房的事不了解,且也没太大兴趣,她感兴趣的是老太太都同意盖灶屋砌院墙了,能不能把她做买卖的本钱也一块掏了。
所以晚上闻老太琢磨花费的时候,她又厚着脸皮提了一嘴。
闻老太默不作声,数银子的背影也顿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把分出来的五两银子递给苏檀。
“我瞅你是个好的,原先也确实存了让你给老三做媳妇的念头,但还没来得及考察就让老大媳妇那蠢货给办了,”闻老太说着叹了口气,“后来我还怕你是个有坏心眼的,毕竟家里三个娃都不是老三亲生的,我也怕娶个脾气爆的会苛待三个孩子。但现在看来,我还真挺想叫你给老三做媳妇,就是他人现在也不在屋,你没办法见着人怕你瞧不上,不过你应该不会瞧不上,老三这人不是我吹……”
闻老太啰哩巴嗦说了一大堆,苏檀只听见了其中一句:真挺想让她给闻老三做媳妇……
啊这……
要不是现在手里揣着五两银子,她好想大喊一句:我不愿意。
但她不能喊,喊了银子就跑了。
别说她连老人的钱都骗,她没办法。再说何必考虑那么远的事呢,当前拿了老太太的银子做本钱,回头要是赚了加倍还给她不就好了。
万一亏了……
苏檀猛地摇了摇头,不会亏不能亏,嗯对,要有信心。
闻老太话说到一半,见她摇头,问道:“你也觉得光弄素菜面上过不去是吧,唉,那就多少弄个肉菜吧。”
“啥?”苏檀没听明白,但凭这句话再发散一下思维,也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对,光弄素菜肯定不行,多少都得沾点荤油。”不然来帮忙的肚子里没油水干活也没劲。
闻老太又扒拉了一下银子,从里面取出拇指肚一般大的两粒递给苏檀,“我得在家看顾着,这几天买肉的事就交给你了。”素菜地里都有,就不用额外买了。
苏檀接了碎银掂了掂,顺手塞到枕头下,跑腿虽然累了点,好在去时能坐牛车,运气好了还能落点跑腿费,也不算亏。
“刚好后日有集,你早点起来去买肉,我在家看顾着,”闻老太一边说着一边绑了兜银子的布袋藏好,然后慢吞吞躺下,“顺便买点糙米,和精米混着吃,多少能省点。”来帮忙的都是汉子,一人一顿能吃三碗,吃多了她心疼,吃少了别人要骂她抠门,不如一半精米一半糙米,这样就合适了。
苏檀也困了,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翻了个身便打起了呼噜。
……
说定了盖房的事,翌日一早闻老太就满村里奔走,成功请足了所需的人数。
也不要开工钱,都说管顿饭就成,闻老太欣然应允,下半天帮忙的人就来划线了。
一堆人呼啦啦地在院子里折腾,用石灰沿两家中间那条线划了一道,第二天开工就只需要沿着线挖就好了。
苏檀也跟着走走看看,瞥见邵氏肿着脸还站在门口死盯着看,她脸一黑作势要冲过去,“你看啥看?再看我还劈脸乎你。”
邵氏恐怕是头天被吓到了,见苏檀要冲过来揍她,她啊啊叫了几声,立马把头缩回去,还顺带手把门给关了。
曹老大啧啧两声,以前只觉得邵氏这婆娘凶恶,没想到也有被人收拾的一天。他看眼苏檀,觉得这女娃长相虽然斯文白嫩,没想到脾气竟然这么爆,也不知道闻老三那人能不能降得住婆娘哦。
画好了线,七八个人分作两队,一队拿了斧头去后山砍树,另一队则挑了簸箕去把挖好的黄泥挑回来。
因为只盖一间灶屋,面积也不需要多大,要用的木材自然也不多。
而黄泥的量就太多了,曹老大家的二小子曹光宗让他弟弟曹耀祖回去拉来了板车,一车就能装不少黄泥。
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院子里就多了四五个土堆。
恰巧进山伐树的人也拖着砍掉枝子的树干回来了,苏檀里里外外看了眼,招呼了一声:“那就洗手开饭!”
伐树的人不知道,但拉黄泥的人来回好几趟,早就闻见味道了。
被苏檀这么一吆喝,一群人就都呼啦啦动起来,闻煜和闻衡打了两盆水摆好,轮流洗了手就往方桌跟前坐。
因为人多,家里那张桌子坐不下,曹月华还特意把自己一张旧桌子搬了过来,闻栋又跑了几趟去搬凳子,这才勉强能坐下。
苏檀喊了一嗓子,闻老太负责招呼人落座,闻煜和闻衡就端菜端饭。
一桌一盆清炒胡瓜,油焖茄瓜和青椒炒蛋,外加一盆米饭。
苏檀解释道:“来不及去买肉,就拿鸡蛋充了个数,众位叔伯们可别笑话寒酸。”本来也没想到今天就开干了,连鸡蛋都是她去村里婶子家现买的,不然一道荤菜都没有也太没脸面了。
“不嫌,”曹老大挟了一筷子油焖茄瓜,尝了一口直夸好吃。
闻栋中途承担了烧火的任务,心道眼睁睁看着他娘搁了一勺子素油,还额外添了一勺子猪油,就算炒鞋底都好吃吧?
“鸡蛋味儿也好的很,”说话的也是个姓曹的汉子,名叫曹义。此人人如其名,十分讲义气,但凡村里有谁求到他家去,只要能办到就不会推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不少人家吃过饭。
曹义左右看看,见没有外人在,他小声道:“这就好得很了,多得是拿咸菜酱瓜充数的哩。”
苏檀笑了:“叔伯们不嫌弃就行,锅里还煮了点汤,一会儿谁要喝了就自己盛,管够。”
她这话说的体面还不外道,闻老太诧异的看了眼,心里对苏檀上次说的地主老财家闺女有了几分猜测。
要不是地主老财家闺女,寻常人家也教不出小小年纪就这么圆滑的人呐。
说了几句场面话后,苏檀喊了三个小的,“灶屋里还有菜,咱娘仨上灶屋吃去。”她推着闻老太坐上桌,笑眯眯地拉着闻栋先走一步。
于是饭桌上的人夸奖的对象从菜色转移到了苏檀身上,曹老大扒了一口饭,转头含糊不清地跟闻老太说她找了个好儿媳妇,“这做派,以前家里肯定是有头有脸的,不然她上哪学这些话去?你家老三是个有福的,你也有福。”
闻老太直点头,“也不盼着享福,只要小的过得好,我也就知足了。”
“肯定能好,你瞅瞅你儿媳妇对三个娃的态度,连吃饭都要叮嘱一声,生怕给饿着了。”
“就是,哪个后娘能把夫家的娃娃当亲生的?你家这情况虽说……哎呀甭说了,总归是个好的就是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因着一顿油水还算充足的饭,曹老大等人消了消食又干了会儿活,瞧着天黑的实在不好视物了才各自回家。
苏檀领着小的收拾干净碗筷,擦干净灶台后才洗漱了回屋睡下。
等门一关,饿了小半天的闻大山夫妻才领着两个孩子从屋里出来。
邵氏脸盘子肿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摸摸索索出来,闻大山刚把米淘好。
邵氏眼睛瞧不真切只能他动手做饭,活了小半辈子的人只会煮粥。生了火后闻大山就坐在灶口,看着跳跃的橙色火光发呆。
他一个白天都没出屋,为啥呢?
嫌丢人。
当娘的操持砌院墙盖灶屋,他这个当儿子的不去帮忙肯定要遭闲话,所以干脆躲着不露面。
当然最开始想过去帮忙的,又觉得先前闹了好几回,他已经没那个脸了。
想想就觉得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