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市对外出售的饭菜还是那些，但自己人吃的比往常多加了一道笋干烧鸡，这是头天晚上袁骛强烈要求的菜。
    当然了，鸡是他早上让人送来的，两只活泼好动的大公鸡，笋片是张氏早上来喊闻老太时顺便带来的那些。
    有人赞助，苏檀直接把两只鸡都宰了，又狠狠抓了两把笋干泡发，趁午市的空隙炒出来，让刘柱先送去袁府交给袁老夫人。
    午市刚开始没一会儿，袁骛就拖着赵无忌来了，进门就直奔后院，边走边让闻老太赶紧给他盛饭，“在门外就闻见香味了，今儿必得吃三碗才走。”
    苏檀把留给他们的笋干烧鸡盛了一大盘出来，闻老太端了两碗米饭过来，两人坐下就开吃。
    袁骛自然是狼吞虎咽的，生怕吃肉吃慢了捞不着笋干，狠狠扒了口米饭，他长出口气，餮足道：“就是这个味儿！香！”
    苏檀笑道：“香你就多吃点，两只鸡我全烧了，锅里还有好些呢。”
    赵无忌则要斯文得多，吃饭不吧唧嘴，连吐骨头都要用手挡着。
    两人吃到一半，刘柱才满头大汗地回来，苏檀问道：“叫你去送个菜，你咋跟被狼撵了一样？一头一脸的汗，赶紧去打水洗，别把汗滴我菜里了。”
    刘柱嘿嘿笑了一下，老老实实去打水洗脸。
    袁骛疑惑问苏檀：“这小子看着还挺伶俐，你怎不让他专管店里的外送？这样以后我们不用出县学就能吃到你做的饭了。”
    苏檀两手一摊，“我倒是想呢，可只有他一个人也不够啊。”一个人只有两条胳膊两条腿，哪怕再有办法，也带不了那么多人的饭菜，等第一波送过去，第二波恐怕早就凉了，客人的食用感受会大打折扣不说，凉透的饭菜吃了也容易坏肚子。
    洗完手脸的刘柱蹭过来，试探道：“掌柜的，您若想外送，我认识好些人，腿脚快，也熟悉路哩。”
    苏檀闻言纳闷看他一眼，“你还认识人？”那怎不求个收留，还要露宿破庙？
    刘柱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说：“是我和妹妹流浪时认识的，都是家里人都死绝了，没得办法才出来乞食的。”
    说实话苏檀一听都是乞儿，她下意识想拒绝，都是饿惯肚子的人，要是托付他们外送饭菜，她怕他们还没送到目的地就偷摸吃完了。
    这些小孩都没家人，万一偷吃了她想索赔都不知道该找谁。
    但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闻衡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身后，“娘，柱子哥说的那几个小孩我都见过，手脚干净着哩。”
    其中有一个小孩最开始时是和刘柱兄妹一块乞食的，后来刘柱兄妹天天都能来吃包子，那小孩抹不开面子，只来了一次就没来了。
    苏檀双肩一塌，无奈道：“行行行，赶明儿你把他们叫过来，我先看看再说。”
    刘柱立马一个九十度鞠躬，大声道：“谢谢掌柜的，晌午忙完了我就找他们去。”
    因为院子里的竹笋还没处理完，午市结束后，苏檀就领着她们一块剥皮淘洗，下锅焯水后捞出来铺在圆形大簸箕上，端到空处去晒。
    但竹笋太多，簸箕不够使，闻老太又揣上银子出去跑了一趟，买回好几个崭新的。
    对于这笔钱，老太太花的那叫一个心甘情愿，毕竟她后面还要去挖笋，簸箕多点也能使唤得开。再者这也算置办家当，哪怕不晒笋也能用来放别的，总归不会亏了就是。
    满满一筐竹笋焯好后铺了三个大簸箕才铺完，苏檀抹了把额头的汗，心想下次挖回来的笋直接鲜炒算了，不然这又是焯水又是晒的，也太费腰了。
    ……
    次日一早，闻老太还是天没亮透就跟张氏和杏儿出去了。这老太太精神头儿忒好，头天晚上还嚷嚷挖笋挖得腰疼，早上张氏刚来敲门，她就一步一蹦跶地跟着走了。
    苏檀听着楼下没动静了，刚想翻个身再眯会儿，就听外面刘柱喊她：“掌柜的，我找的人都来了，您起来看看？”
    “老天爷……”被吓一跳的苏檀捂着胸口拍了好几下，扭脸看了眼窗外灰蒙蒙地天，骂骂咧咧地掀开被子穿衣裳下地。
    拉开门，她打着哈欠垮着脸道：“你知不知道突然惊醒对人的寿命有致命影响，这很有可能导致我年方二十的苏掌柜在八十年以后突然暴毙而亡。”
    话落她往嘴上抽了一巴掌，“呸呸呸，大清早的说什么晦气话。”
    刘柱尴尬地挠了挠头，“对不起掌柜的，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睡觉的。”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没毛的凤凰不如鸡。”苏檀又打了个哈欠，被清早的风一吹，她一个哆嗦，直接裹紧衣裳慢吞吞地下楼，“要不是看你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我高低得给你八个回旋踢。”
    “嘿嘿。”刘柱咧着牙笑了一下，侧着身子从苏檀身边溜下楼，站在楼梯口恭恭敬敬地等着。
    “人呢？”下了楼，苏檀左右看看，刚以为人在大堂时，就见刘柱匆匆跑到后门，拉开门往外招了招手，七八个半大小子一窝蜂跑进来，齐刷刷站在苏檀面前任她打量。
    个子都挺高，就是有点过于瘦，但这也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是他们这个形象，怎么说呢……
    “呃……我看你们每个人头上都有布带子，为啥不把头发绑绑好呢？”乱糟糟的一团，有两个年纪看起来略小的，头发里还插着干草。
    还有这衣裳，因为是流浪乞儿的缘故，他们穿的衣裳基本没有完整的，多得是撕了个口子没办法缝然后越撕越大的，头发里插了草的那哥儿俩连屁股上都扯了好大一条缝，真是没眼看。
    还有这指甲缝，黑黢黢跟挖了煤的似的，不好好收拾，要是就这样给人外送饭菜，客人说不定能被看吐。
    她十分无奈地捂眼，指了指旁边的水盆，“你们，先去对着水面把自己拾掇干净清爽点。”
    “苏掌柜，您是愿意留下我们吗？”个子最高的那个试探性问了一句，话音刚落就听刘柱呵斥道：“问那么多做什么，先去收拾干净自己再来跟掌柜的回话。”
    明明头天晚上嘱咐了好多次，叫他们收拾干净再来，能找个活儿不容易，万万不能随意待之。没想到这些不争气的答应得爽快，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真是给他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