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夜里并没有宵禁,即便是夜里,有些地方也热闹非常。
越靠近皇城内围,就越是达官显贵。
四九城内,歌舞升平,以外,静寂荒芜。
叶蓁蓁今夜睡的不安稳,不论怎么睡,都会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惊醒,或许是因为做了噩梦,也或许是因为睡的太浅。
实在睡不着,叶蓁蓁也就只能靠在床头,随手翻阅她上次看了一半的话本。
夜里静寂,街道上有什么异动,本应是很容易就能听见的,但奈何叶府太大,若非要听,也只能是府内的事。
接近子时,原本安静的叶府却突然乱了起来,纵然这些喧嚣都刻意的想要避开藏月楼,但基于叶蓁蓁是醒着的,她还是听见了。
“霜降,霜降?”
霜降不在屋内,叶蓁蓁有些疑惑的披上大氅,打开房门想要出去看看。
她的门前并没有人守夜,如今正是寒冬腊月,叶蓁蓁冬日从来都不会让婢女站在廊下守夜。
“霜降?”
有人听见叶蓁蓁叫人的声音,便立刻从下人待的房间里跑了出来,神色焦急的行礼,生怕耽搁了伺候叶蓁蓁。
“郡主,郡主可是有事。”
来人不是霜降,叶蓁蓁轻轻皱眉,朝她问道:“霜降呢?怎么找不见她。”
话音落下时,院子外围处便匆匆跑进来了一个身影,灯火清晰时,发现正是霜降。
“郡主,郡主您怎么醒了。”
叶蓁蓁指着外面的兵荒马乱和远处的火把:“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霜降眼神有些躲闪,回话的时候支支吾吾,显然是不想让叶蓁蓁知道的,叶蓁蓁看的心急,连声音都大了些。
“你说啊!”
霜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嗫嚅着开口道:“京中进了流匪,已经死了好几百人了。”
叶蓁蓁眼睛猛然瞪大,心口处一阵抽痛,连呼吸都重了两分:“京中怎么会有流匪!他们又不是疯了!”
天子脚下,就算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也得掂量掂量啊,而且盛京城内外皆有重兵把守,怎么可能眨眼间就杀了几百个人。
“这些流匪好像是和难民一起混进来的,几十个人,专挑外城的普通百姓,若非有巡逻路过看见,恐怕死伤还不止这些。”
盛京城内,重重把守,却有流匪进来屠杀几百,这下可不止是宁帝睡不着了,恐怕京城之中许许多多的人都睡不着了。
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要多久?
一瞬间。
屠刀落下的那一瞬间,何其短暂。
“我要出去。”
叶蓁蓁转身回了屋子,她快速的往自己身上套衣服,心里涌上来的满满都是不甘心。
凭什么你说杀就杀。
那些被杀掉的百姓,全部都是挣扎求生的普通百姓,那些人可能是卖给她糖葫芦的老爷爷,可能是她常去光顾的小贩摊主。
甚至还有老幼妇孺。
“郡主,外面这么危险,您不能出去啊!”
霜降跪在叶蓁蓁腿边,拼命的使眼色给呆滞的其他人:“你们愣着干什么!去叫人啊!”
叶蓁蓁气得肺都要炸了。
“你干什么呀!难道我还打不过那群挨千刀的土匪吗!”
“你不能!”
反驳的声音不大,却瞬间止住了叶蓁蓁的声音,门口处,叶时安放下扶门的手,是难得的严肃。
“你拼不过那些搏生死的流匪,他们四处流浪,嗜杀成性,而你这一辈子,连条狗都没杀过,你凭什么和他们斗。”
叶蓁蓁不解的摇头,面上满是不服之色:“我也是从小挽弓骑马,习武练剑,我凭什么不能!”
叶时安随手将剑扔给身后的随从,他走进屋子,他就知道叶蓁蓁会是这个反应,所以出门之前,特意来劝阻叶蓁蓁。
“叶蓁蓁,流匪不会管你是不是郡主,不会管你是不是一个小姑娘,你以为他们是你平时面对的官家少爷吗?”
“你有家人,有好友,你真的忍心让别人为你担心吗?顾闲行出身侯府,父亲是一品军侯,宁远侯爷尚且都不放心他,搏杀场上刀剑无眼,叶蓁蓁,我不准你去!”
叶蓁蓁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纵使她知道叶时安全然是出于好心,也仍然还是要反驳。
“那你呢,你只比我大了一天,我们之间差什么?习武练剑是一起,去国子监是一起,我天生比你差吗?”
叶时安气得一拍木门:“你当然不比我差,你的箭术不比我差,你的武艺也未必比我差,那你的心疾呢!”
“没发作就是不存在吗!叶蓁蓁,你现在越和我僵持,外面就越危险!”
“叶时安。”
冷淡平和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不休,叶时澜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凶她,你去吧,我来劝。”
叶时安看了叶蓁蓁一眼,气得扭头就走。“随你,算我枉做好人!”
叶蓁蓁也憋着一口气,她重重的坐在桌前,手掌将桌面拍的沉闷作响:“二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难道她不会担心自己的爹爹和哥哥在打仗的时候受伤,不会想要能帮上忙,为自己认为的不义之事出声出力吗。
“你说的很对,但是我不许你去。”
叶时澜在她对面坐下,捏着袖子为叶蓁蓁倒了杯茶:“定一定吧,你若非要在意这件事,不妨想想流匪是怎么进来的,又是和谁有关,冲着谁来。”
叶时澜说话一针见血。
“流匪是和难民一同混进来的,当时你不在场吗?”
叶蓁蓁眼眸紧缩,瞬间明白了叶时澜的意思:“太子哥哥?还是冲着我来的?”
难民是沈吟知下令放进来的,而事情,是当着她和沈吟知的面一起说的,如果没有沈吟知先一步拦住她,给了令牌。
那会去调动禁军,让难民进城的人就会是自己,叶家本就掌管禁军,如果发生了今天的事情,罪责应该在谁?
难民是会仔细排查,不会容许带着武器的流匪进来,但同样的,沈吟知难道就没查吗,他们能袭击京城的百姓,显然是有人做内应支持。
沈吟知…流匪,他当时会拦下自己,难道早有预感若是出事,她难逃其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