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帐绣成相栖燕，鸳鸯织就欲双飞。
    朱水云打了个哈欠，不想起床，她翻了个身，挑起来一截柔顺的发丝。
    “飞离真可爱。”她轻笑一句。
    正在穿衣服的钟飞盏，脸上乖巧安稳的微笑僵住了，本来很好的心情，忽然变得不好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开始就错了。
    “怎么了？飞离，是不喜欢我叫你名字吗？”朱水云嘴角控制不住向上弯，她故意勾了勾发丝。
    哎呀，好刺激啊！
    钟飞盏的城府很不错，短短几秒就调整好了脸色：“我很喜欢，谢谢姐姐。”
    他拿起了朱水云的衣服，试图通过帮她更衣的方式，让她闭嘴。
    朱水云觉得这个反应有趣，还想再说什么，但众所周知，乐极就是会生悲。
    昨天晚上疏忽的事情，今天早上找上来了。
    一夜未归的人敲了敲门，毫不见外地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卿卿，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来人风尘仆仆，还带着冰原上的尘土气息。
    朱水云和来人对视一眼，才恍然大悟，她说她忘了点什么。
    昨天晚上她本来在等雨生魔啊。
    雨生魔进门一眼看到了飞盏，对方正拿着梳子帮朱水云挽发，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左右游移，觉得自己不能太武断：“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朱水云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嗯，一时兴起？热血上头？”
    肯定不是酒后乱性，毕竟她没喝酒，也是清醒的。
    雨生魔缓缓抽出来一截剑身，泛着寒光：“那现在，热血消退了么？”
    钟飞盏屏住了呼吸，梳子的锯齿搁到了手。
    朱水云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还没有。”
    雨生魔沉默了几秒，将剑身推了回去。
    朱水云催着钟飞盏继续，托着下巴，对雨生魔道：“不高兴了？要就此结束这段情缘吗？”
    雨生魔越看越觉得碍眼，将梳子抢了过来，把人也踹走了。钟飞盏配合地双手投降，主动将位置让出来。
    雨生魔拿过梳子梳了两下，看着那柔顺的黑色发丝从头垂到后腰，手感顺滑微冷，心下舒畅不少。
    “卿卿，你还记得，他是我的仇人吧？”他没忍住，语气多了一丝埋怨，“莫衣也就算了，你，我，我们不是来天外天复仇的么？”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当年就不该放走这个小狼崽子。”
    直接将他杀了，就没有后面这些糟心事情了。
    他斜斜地看了一眼对方。
    朱水云点头，思索着：“我当然还记得，嗯……昨天晚上是忘了。但如果当时记着，似乎结果也没什么变化。”
    玩家哪能因为双方npc在敌对阵营，就委屈自己避开攻略一方了？只要长得好看、戳中了好逑点，不共戴天的仇人都会一起攻略的。
    朱水云这话说得钟飞盏都觉得离谱，他下意识转头去看雨生魔的脸色，但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对方的面色很平静，甚至还带着无奈的微笑：“你连说谎骗骗我都不愿意。”
    他的声音低凉。
    “我不骗自己人。”朱水云拧开了口脂，慢慢将唇瓣染上红色，在游戏里都要费心思说谎骗人，这多累啊。当然，随口胡言两句打发外人还是可以的。
    胭脂的香气慢慢散开，浓郁芬芳，沁人心脾，连四周的氛围都柔和了不少。
    雨生魔的眉眼也慢慢变得温和：“我们初见时，便是你这份冷静到凉薄的诚实让我心动。现在，却又是它狠狠扎了我一刀。”
    他轻叹一声，微微闭目，贴了贴她的脸颊，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大概，最无可救药的是，即便在此刻，那么悲伤，却依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我好像因此更喜欢你了。”
    他永远喜欢朱水云这份直白坦率，哪怕她是在坦白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他宁可对方残忍地告诉自己一切，也不想做一个被骗着的傻子。
    钟飞盏看了一眼二人，思索片刻，好的鱼儿，要主动帮海王稳住后院，解决翻车问题。
    他主动插话：“雨剑仙之前说，莫衣也就算了？如此说来，雨剑仙其实并不介意其他人。”
    “那便是唯独看小生不顺了。”他浅笑，“小生知道之前是我的错，得罪了您，罪该万死。”
    “那时候小生年少不懂事，也是听从天外天高层命令行事。现在天外天已经伏诛，小生也弃暗投明，效忠快活城。您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吗？”
    “为表诚意，小生愿意自废一只手，作为赔礼。”
    他说着，嘴角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指尖微动，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银亮的小刀，边缘闪着寒芒，一看就无比锋利。
    钟飞盏话音刚落，毫不犹豫，手起刀落，一只左手齐着腕部落了下来，掉在桌子上。
    红色的血喷涌而出，流了满桌子满地，连他浅灰色的衣服上都是。
    但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嘴角的笑容都没变，唯有手腕处微微颤抖，瞬间惨白的脸色昭示着他的确没有失去痛觉。
    滴答滴答——哗啦——
    屋子里血流下的声音格外突兀，血腥气四溢扑鼻。
    雨生魔懵在了原地，朱水云倒是面色不改，仔细地将鬓角的最后一只凤钗别好，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
    雨生魔觉得自己是不是魔仙剑法失控，再次入了魔，见到这种离谱场景，直接抓住了朱水云的手：“卿卿卿卿卿卿——你你你信我，你看一眼！真的是他陷害我!”
    “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不是我砍的！我也没逼他！”他快破音了。
    想当年，他雨生魔纵横南诀几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杀的人比吃过的猪肉还要多，但这场面……他真没见过啊！
    雨生魔脸色煞白，表现得比朱水云还要慌乱，没等朱水云说话，便飞过去点住了飞盏手腕上的穴道，血顿时止住了。
    “咳。”钟飞盏倒是还有闲心调笑了一句，“雨剑仙不愧是能成为剑仙的人，心思淳朴通透，百闻不如一见。”
    朱水云也被逗笑了，安慰道：“嗯，小雨点，别急别急。我知道不是你，所以我没拦。”
    雨生魔没听懂这句话。
    钟飞盏倒是听懂了，他笑了笑：“您也太小看我了，我可没有打算故意耍小心思，慢一拍等您拦住我的刀子。”
    他和朱水云表现得都很平静，一个好像没亲手砍掉自己的手，一个好像没看见自己爱惜的人手断了。唯独雨生魔这个和他有仇的人，表现得格外焦急不安。
    “……我服了，我认你是个汉子，行了吧。”雨生魔反复深呼吸，只觉得魔头这个称呼给他实在是太冤枉了，他最后憋出来这句话，只觉得在场的两个人都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