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凛突然抬头看天，呢喃道：“或许送她回家，就会开心了吧。”
“对！送阿娘回家，送她回家，回家……”哭了一天的沐风终是没抵抗住困意，直接睡了过去。
而胡凛却坐在旁边，想了一整晚。
从那晚开始。
两人好像都有了目标，胡凛也不再收敛锋芒，虽小小年纪，但是力气大的惊人。
有时候两个成年男人都不一定打得过他。
很快，他就被黑风寨的大当家盯上，经过了几次生死考核。
胡凛被大当家收做了义子。
而沐风因为体能较弱，就逼自己看书，学计谋。
很快也在一众孩子里脱颖而出，成了黑风寨说得上名次的人物。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在一天，他们找到机会，趁当时的大当家受伤命悬一线的时候，果断杀人上位。
而胡凛本可以当大当家，但是他还是推举沐风当了大当家。
他则位居第二，成了二当家。
昔日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自然不服，但是胡凛还是强硬地把所有反对的声音压了下去。
那时候，胡凛是真开心。
虽然沐风的娘亲没等到这一天就走了，但是他们可以把其他人都送回家。
他想，沐风的阿娘应该也会开心的。
可没想到。
沐风却不同意，还说把人送回去就等于暴露他们的位置。
到时候官府趁机围剿，他们这些人都得死。
所以，这些人不能送，但是他会要求所有人，不得再拐卖妇女儿童进来。
他虽不赞同，但也只能妥协下来。
当然，妥协的条件，是只抢为富不仁的富人。
平民百姓不能抢。
若是抢的富人并未为富不仁，就退还三成。
他想，一开始这些或许不显。
但是只要坚持下去，他们黑风寨这些人的骨子里会慢慢改变。
而朝廷也能看到他们的改变。
果不其然。
他们收到了朝廷的招安。
对于朝廷的招安，他本来就是为大家所谋来的，所以，在确定招安是确有其事之后，他便计划出了一记假死脱身。
回想到这里，胡凛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阴影，“当时那招安你也是骗我的？”
后来招安没成，沐风跟他说的是弟兄们又不愿了。
那时他刚找到棉红，所以也没打算回去。
只告诫沐风一定不要走上以前黑风寨的老路。
他见沐风答应的爽快，也就没再特地打听黑风寨的事。
直到那天，黑风寨以前跟着他的兄弟找到他，他才知道原来这些年，沐风不光走上了以前的老路，还比之前更甚。
尤其以前跟着他的那些人，都被沐风针对，不声不响地死掉。
现在留下来的，如果他再不回去，说不定是明天还是后天，也会不明不白的死去。
他自是不愿相信沐风会变成这样，可当自己回到那熟悉的村子里。
见到了一拨又一拨生面孔的女人，他想，沐风是真变了。
曾困住他阿娘一生的这里，又被他用来困住了其他人。
不知，若干年后，会不会也有一个孩子哭着，要送阿娘回家……
沐风冷哼一声，“我可没骗你，招安确实有，但是那狗官只给了我两百个名额，我们五百多个人，他竟让我，自行处理，你说，我该怎么自行处理？”
所以，他撕了招安书。
直接趁夜摸上府城同那狗官做了交易。
他保他们，他按比例给他上供。
就这样，他们可以说把整个府城都捏在了手上，可没想到，就在这时，朝廷突然换了一个知府下来。
而胡凛又回来了。
他一回来，大家又自然而然地把目光都转向他。
大家越拥戴他，他就越恨。
他命人打探了谢瑾，跟他料想的差不多。
这些狗官哪一个不是贪。
所以，他送了美女，送了金钱。
果不其然，谢瑾就上钩了，他趁机提了一个要求。
要朝廷的招安书。
谢瑾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还说朝廷早就有此意。
他自然不是真的想被招安，比起当朝廷的一只若有若无的狗，他自然更享受现在当土皇帝的感觉，做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麻痹胡凛。
拿了招安文书，他就借机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弄了一个庆功会。
这次，他不会让胡凛再假死，他要他真死。
可惜，现在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
沐风知道自己已经没了翻盘的可能，反而镇静了下来，他跑腿而坐，“成王败寇，我认！
但是，你以为你又真赢了吗？
当年你既一走了之，就不应该再回来，你以为朝廷是真想招安我们，那狗官可跟我透露了，朝廷招安我们不过就是为了让我们自己走进狗笼子里，待时机成熟，再开铡杀之罢了。”
胡凛也盘腿坐了下来，“这次不一样，谢大人是个好官，他既应了，自然会做到。”
沐风冷嗤一声，“好官？”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官？阿凛，你还是如当年一样天真。”
身为土匪儿子的他又怎么可能是好人。
他不过就是哭着卖卖惨，他还真信了。
更为了他，不惜以死相搏去到当时的大当家身边，更把唾手可得的大当家位置给了他。
胡凛仿佛没察觉他的心思，他其实很不喜猜人心，从小他就知道，人心这个东西，猜不透也猜不得。
他淡淡开口，“你不知道吧，新上任的谢大人是我小舅子。”
这一刻，胡凛却喜欢上了猜人心。
在看到沐风从错愕，到不信，到信，到崩塌……
其实，还挺有趣。
“姐夫，你竟还有心思在这赏月，棉红姐今天可跟我说了，你再不回去，她就带小宝离家出走了。”
人未到声先至。
等最后一个字落下，沐风也看到了来人。
还是那日所见的绯色长袍，举手投足之间少了当日特意营造出来随和，冰冷的眉眼带着几分张扬。
他突然想起来，这人曾三连及第，确实是该这么意气风发。
“呵呵呵，这些年，我也不算亏。阿凛，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话没说完，沐风就朝着后面深不见底的悬崖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