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天亮才回营,李燕宁来不及休息,又召了谢容真一行人商讨战术,他们的兵马不多,光是对抗谢霖,就有些吃力。
好在,各路诸侯的援军,明日就会到达。
在宫中的李宓不会知道,他为了一个男人做的糊涂事已经传遍天下,面对她和一个不再疯癫的李燕宁,所有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至于镇北王……
太后的香囊成为了她与众诸侯的离心箭。
如此看重私情而忽略大局,和李宓有什么两样?
天光大亮,一只鸽子飞过了河畔,落在士兵的手中。
她将信纸送进营帐,谢容真接过,当着一屋子的人打开念出来:“镇北王已死,我军明日卯时抵京。”
这一消息十分振奋人心,军中士气鼓舞,个个聚精会神,严阵以待。
可昨夜一战,谢霖的军队也受了不少创,宫中如今已是太后主事,他吩咐谢霖:“不要主动出袭,我们要养精蓄锐,静待镇北王。”
他不会知道,镇北王永远都不会来了。
谢霖一走,太后就沉下脸来,身旁的内侍上前,小声禀告:“陛下仍在高热,昏迷不醒,口中呼喊安王夫的名字。”
“混账东西!”太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如此无用。
“大敌当前,她竟然仍然沉溺儿女情长!”
昨日若不是他果断,让人拦住李宓,当着谢霖的面亲自把白绫勒上了公仪笙的脖子,如今只怕谢霖也已经反了。
李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脸色逐渐涨红,挣扎的手无力地垂下,她几欲癫狂,对着太后破口大骂,面容狰狞,言辞恶毒。
其实太后念在公仪笙毕竟是李宓重要的人,他再不喜,还是手中留了一丝力气,并没有真的杀了他。
可他没想到,他一心为李宓,李宓却能为了一个男人这样辱骂他。
当时太后对这个女儿的心就已经凉了。
他和先帝都是杀伐果决之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
她迅速做出决断:“不必管她了,她如今对我恨之入骨,待醒来,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更荒唐的事。”
“传重儿进宫,他妹妹不中用了,那就让他这个哥哥,来做这个皇帝。”
若不是考虑到那些朝臣一定会不满,太后还真想自己坐这个龙椅。
所有人都在等着玉山关外的兵马到来,两军按兵不动,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白天。
夜幕降临,巡防反而多了起来,谢容真嘱咐副将:“谨防谢家军趁夜偷袭,西南角、粮草处,一定要多加人手。”
副将下去安排,帐中只剩下谢容真与李燕宁二人,从早到晚,这屋子的人进进出出,如今终于安静下来。
谢容真见李燕宁手撑在桌子上闭眼揉她的额角,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问,到最后还是开口:“昭明……主子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李燕宁的手顿了顿,她回来了这么久,昭明一直没出现过,她声音很轻:“他进宫去了。”
“你知道?”谢容真诧异。
“我猜得到。”李燕宁说。
她随口问他要不要留在军营里养伤,而他顺势答应下来的时候,李燕宁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总是想为她完成一切心愿。
秦如珺被带回去后,必会遭受更严酷的刑罚,她本就重伤难愈,很可能已经死去。
援军就要到来,胜利在望,任谁看来,此时冒险去救秦如珺,显得十分多余和不理智。
李燕宁不可能下这个命令,李宓是如何失去人心的,她比谁都要清楚。
可万一呢?万一就早那么一点点救她出来,她还能活呢?
只有昭明,只有昭明能为她去。
谢容真智计无双,她当然想得到这些,“可万一……”
两军交战,京中守卫森严,宫中更甚,他们的探子连消息都递不出来,昭明独身一人,这样危险。
谢容真问李燕宁:“你舍得吗?那是昭明。”
李燕宁睁开眼睛,她已经很疲惫了,可眼中仍然神采不减。
“你忘了吗?我先是这里的主帅,再是昭明的妻主。”
“他也一样,他先是我的下属。”
“我清楚你们每一个人的长处和弱点,我会尽我毕生所学,把你们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
“我不会让任何人去做无谓的牺牲和冒险,我放任他去,只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宫中布防,武功上乘,轻功尤甚,我想了很多人,只有他,我只相信他能活着回来。”
“谢容真,就像那年我在路边买下你,我说,你会成为李朝最好的谋士,你看如今,我说对了。”
“你只需要信任我。”
天上星子璀璨,谢容真掀帐出来,门口的士兵举着火把,照亮了赵声已经苍老的脸。
“赵……”
赵声食指挡在唇边示意谢容真噤声,她转身,和谢容真一同往外走。
“主子还未歇下,太傅怎么不进去?”
赵声摇摇头,“没什么事儿,不过觉少,闲得四处逛逛罢了,她累了,不打扰她了。”
两人并肩往前走了一会儿,赵声突然笑了,说:“我教了个好学生。”
“是,”谢容真说,“她会是最好的皇帝。”
这一夜十分漫长,不少人彻夜无眠,当天幕再一次亮起,援军的马蹄声已经近得可以听见。
李燕宁戴上兜鍪,翻身上马,策马行至大军之首。
战鼓擂擂,旌旗飘扬。
这兵力悬殊的一战赢得很快,士兵很快占领了皇宫,太后和李重被人押到大牢里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呢?镇北王和各路诸侯的援军呢?
李燕宁怎么会赢呢!
宫中的人很快被控制,李燕宁站在大殿盘龙阶梯之上,亲自放了一束信号烟。
很快,另一束同样的信号烟从另一个方向升起。
“快!去那边!”谢容真指挥着赵将军带人往烟雾的方向赶去。
李燕宁却走到阶梯下,骑上赵将军的马,将士兵远远甩在身后。
信号烟升起的地方是一座废弃的宫殿,李燕宁踢开破败的宫门,在庭院里杂乱的花草中行走,“昭明!”
她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她。
她走进主殿、偏殿,找了一圈,没有地方可以藏人。
“昭明?”李燕宁停在后院的枯井边上,她蹲下来,对着井下喊。
一簇小小的火光从幽深的井底窜起,照亮了半张苍白带血的面容。
他连喘气都有些费力,却朝她露出一个傻傻的笑,他移动手中的火柴,把怀中抱着的人照给李燕宁看,“我听你的话了。”
很痛,很累,这一天,好像比从前的任何一天都要长。
我差一点就要睡过去。
但我听你的话了。
“我们都活着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