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转斗移,那夏日的阳光跟发了疯似的,急匆匆地砸向大庆这片土地,热得人心慌慌,燥得人直发毛。修路这活儿,就像一座能把人压成肉饼的大山,死死地压在众人身上,喘口气都难。井打到哪儿,路就得跟拼命三郎似的修到哪儿!众人汗流浃背,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骨头都软了。
一天累得要死,到了晚上,大家伙儿狼吞虎咽地扒完饭,就跟一滩烂泥似的,倒头就睡,呼噜声此起彼伏。
父亲写完日记,一扭头,瞧见张平还在那昏暗的灯光下奋笔疾书。他那眼神,专注得很,还透着满满的温情,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跟远方的女友诉说着绵绵的情话。父亲轻声说道:“小子,早点睡吧,这活儿这么重,得睡饱咯。”
张平抬起头,脸上挂着一丝倦意,应道:“知道啦!”然后又埋头给他的女友写信,那笔在纸上唰唰地写着:“亲爱的,咱们这白天拼死拼活地干活,晚上还得加班到很晚。咱们终于把车站前主要的筑路工程给弄完啦,这里头的苦和难,那真是说不完。就说那零下四十多度的时候,拿着锄头刨地,就刨出一个小白点,苦干一天,也没弄出几平米来。
咱们都冻得跟白胡子老头似的,可没你想的圣诞老人那么可爱。最后大家想了个招儿,用火烤,把地上的冰化了再干,可不能化太狠,要不然一是泥泞不好弄,二是浪费材料,三是费功夫,这些火候我可都摸透啦。
以前你老说我没长性,没吃过苦,现在我可以拍着胸脯跟你讲,我也是个铁人啦!能经历咱们这些事儿的,那都是铁打的战士。
我跟你说,还有这住的帐篷,晴天的时候闷热得能把人蒸熟,雨天又潮湿得能长蘑菇,蚊子多得能把人抬走。我这原本白白胖胖的脸蛋,现在都成黑冬瓜啦!你肯定喜欢我瘦下来的样子。
不过我得捂白了才能见你,不然现在这一脸被蚊子叮的大包,你怕是都认不出我,我的脸现在长满了‘草莓’,那红红的蚊子包是红艳艳的草莓,那黑色被抠破结疤的,就是草莓上的籽儿,可身子还是瘦得跟小老头似的,在这想不减肥都难......”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父亲早早地起来,正准备去工地,突然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扯着嗓子大喊:“大伙快起来!咱们睡在水里啦!”
室友们被这一嗓子从美梦里惊醒,一个个睡眼惺忪,满脸的不情愿。姜石运皱着眉头,嘟囔着:“我正做着吃肉的美梦呢,刚夹起一块,你这一嗓子,肉掉地上啦!”他那脸上,写满了失落和恼怒。
严佳林揉着眼睛,睡眼朦胧,一脸不高兴地抱怨:“班长,你早去就早去呗,干嘛不让大家睡个好觉,存心的吧?我们昨晚卸了好几车沙石,还平整了场地,累得骨头都散架啦!”他那眼神里,透露出满满的疲惫和不满。
父亲气得张了张嘴,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奈地指指床底下。严佳林低头一瞧,顿时惊得跳了起来,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结结巴巴地说:“我的妈呀!”
原来,昨晚那雨下得跟瓢泼似的。大家累得跟死狗一样,根本没察觉到,这会儿帐篷里已经灌进了一尺多深的水。
姜石运见状,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开玩笑地说:“这下可好啦,不用出门就能洗澡喽。”
汪远军坐在床上,双手做出划船的姿势,笑嘻嘻地唱起来:“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推开波浪,海面......”
严佳林笑着坐起来,白了汪远军一眼,说道:“别这么浪漫啦,咱们这啥情况呀,汪远军,兴致被打断,不高兴地说:“咱们得苦中作乐,不然这日子可咋熬。”
严佳林有些幸灾乐祸地说:“还有不如咱们的呢,听说钻井那个小队,他们冬天因为帐篷里冷得没法住人,就在地下挖个坑,上面横些木头,再铺上草培成地窨子住里面。
听说比咱们这儿舒服多啦,也不知道这回是不是成大海,可以游泳啦!”
父亲怒目圆睁,瞪了他一眼,严肃地说:“小严,大家都是同志,可不能这么嘲笑。咱们这是工作需要,大家都一样艰苦。好多老乡为了支持咱们,把自己房子都腾出来,一家人挤在一个炕上睡。”
姜石运推了推严佳林,低声嘀咕:“咱们还有个老乡在采油部,没地方住,就住在马棚、牛棚和柴草棚里。咱们算不错啦,你想想,1、2 月份的大庆多冷啊,晚上睡觉铺盖的都是牲口草......”
严佳林瞟了父亲一眼,嘟囔着:“那不说啦,赶紧收拾吧,一会儿上工地迟到啦,人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呀,可他都快一年了,咋还有那么多火......”
父亲看着大家手忙脚乱地掏水,眉头紧锁,神色焦急,他嘱咐了几句,就匆匆先去现场了查看下大雨后的情况。
父亲走后,严佳林几人穿着花裤衩,在水里追着满屋漂浮的脸盆、鞋和杂物,他们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天真笑容,几个年纪小的还互相扔鞋打闹起来,一时间帐篷里乱成了一锅粥。
好不容易熬过了阴雨连绵的雨季,刚进 10 月,大庆又下起了霜雪。寒风呼呼地吹,冷得能把骨头冻裂,这时候得赶紧换上棉衣,生产设施也得做保温,可几万石油会战的职工还住在那简陋的帐篷和活动板房里。
为了解决过冬的居住问题,油田上上下下,从领导到工人,全都撸起袖子,动手挖土打夯,盖起了“干打垒”。
那时候,严佳林一下班就叫苦连天,他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抱怨:“白天干完活,晚上吃完饭,还得接着干!”
晚上回来,大家累得连洗漱都懒得弄,直接倒床上就睡。就连一向爱干净的“小白脸”罗金龙,也顾不上形象了,啥也不说,爬上床就打起呼噜,脸上满是疲惫。
父亲整理好帐篷,放好东西,又坐下开始写日记。他眉头微皱,目光专注,写道:“今天是晚上下班盖房子的第七天。
天气突然冷下来,指挥部为了让大家能安全过冬,从领导干部、总工程师、大学教授到生产工人、学徒工和炊事员,全都组织起来盖‘干打垒’房子。
这个命令说了,不管是谁,不管干啥活儿,都得去,谁也不能搞特殊。大家都辛苦得很。
我看队里几个小年轻表现不错,都咬着牙在坚持。还有那个城市兵罗金龙,也相当可以,跟大家一样,在现场运土、拉沙子、脱坯。这种用北方特有的黄黏土来盖房子的办法真是聪明。
就地取材,冬天暖和夏天凉快,人力成本和物力资源都少,还能在短时间里盖出一大片,能很快解决咱们的大问题!
这样咱们就能暖暖和和地过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挨冻啦,大家的居住条件能变好,我看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夜深了,稀疏的星星像累坏了的眼睛,低着头不吭声,明亮的月亮睁大眼睛看着这群特殊的人。
他们这会儿就像沉睡的狮子,当天空中黑暗退去,第一缕晨曦亮起的时候,他们又精神抖擞起来,喊着号子,像不知疲倦的布谷鸟,充满了力量和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人们把时间安排得妥妥当当,白天干活,晚上各个部门分工合作。有人挖土的时候,咬着牙,汗水跟下雨似的往下掉;有人挑水的时候,步伐坚定,肩膀被扁担压得红肿;有人和泥的时候,双手沾满泥巴,一点不在乎;
有人填坯的时候,神情专注,一丝不苟;有人脱坯的时候,累得气喘吁吁,就是不肯停下;有人垒坯的时候,小心翼翼,就像在雕琢一件宝贝;
有人盖房顶的时候,站在高处,寒风中那身影特别坚毅。
终于,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建成了 30 多万平方米的“干打垒”房子,解决了几万人的过冬问题。
搬家这天,严佳林和大家争着要和父亲继续做室友,父亲看着这温暖的场景,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笑道:“咱们继续按以前的方式工作生活,宿舍都挨着,欢迎大家串门,我的门永远为大家敞开!”
父亲继续写着日记:
“这真是个值得记住的日子:咱们的努力和成功都看见了,打破了国外那些坏家伙封锁咱们的计划。在 1960 年 12 月 10 日这天,大庆油田的气温降到了零下 30c,可当天的原油产量却达到 7219 吨,创造了石油会战 9 个月来原油日产量的最高纪录。
胜利和成绩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各个指挥部的人还在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