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庄里出现了大老板霍家树,出手就是大方,义薄云天,这不,临近过年了,他代表临江矿业有限公司向霍家庄所有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人发一袋米和面。这可乐坏了当地的老百姓,乡下人见不得好,这么大的福利在当时难以置信,纷纷奔走相告,不断地竖着大拇指称赞。
“下午六十岁老人去矿上领米面去,这是董事长对咱村老人的一点心意,请带上身份证自觉排队领取……。”
大喇叭在村头不断地播放,人们奔走相告,一转眼,厂矿办公室门口那堆小山一样的米面袋子就剩下不多了,也是,当时谁家没有一两位老人,如果有三四位的,都差不多能吃小半年了。
家树透过玻璃窗,看着自觉排队的老人们脸上满足的笑容,一种自豪感涌上来,这个场景不就是自己所期望的吗?他要给乡村父老创造福利,让他们夸自己是个好孩子,就像上学的时候,所有人都夸家傲那样,他也想体会一下被人夸的那种荣耀感。看着同村的叔叔大爷们,不断地对他说着谢谢,心头不禁一热,他觉得这一年的辛苦都值了,此刻,他把这种感觉定义为幸福。
原来幸福可以有多种多样的方式获取,为父老乡亲做事,事业有成,报答他们,心里得到了满足,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会计小董走进屋里,对家树说道,“董事长,米面分发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些,放在仓库吗?”
“好的,等一下。”家树突然想到了什么,喊回了小董。
“你找司机小王过来,拉四袋米面去一趟沙金沟,给一位叫李老倔的人送去,别说是我送的。”
“好的,我这就去。”小董很会做事,多余的话一句不问。
家树此时突然出现了看守所子君和他爹争执的一幕,心里不禁一颤,他知道子君不会回来过年,但老头终究是子君放不下的牵挂,虽然可恨,但也是很可怜的老人,并且女儿曾是这里的员工,作为家属是不是应该也有份,家树找出了所有的理由,并且认为应该去送一些,其实他忘了一个重要的理由——爱屋及乌。
院子里,一辆皮卡车里,装了四袋米面,司机小王正要发动车子,黄思琦从县城办完事回来,此时她刚走下车,随嘴问了一句。
“啥重要的人,还劳烦公司的车去送啊!”
本来给老人发福利这件事她与总经理家树就有纷争,身为主管人事的副总经理,想把这些福利多发放给工人,让工人们满意了,干起活来也卖力。
但家树不同意,因为今年效益好,工人们的福利已经很好了,而村里有好多孤寡老人,还有一些老弱病残的老人,过年有可能都没钱买米,他遵从内心,坚持了自己的决定。
思琦也知道他的性格,一旦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早上直接在县里办事了。
小王一听副总问话,连忙回答道,“这些送到沙金沟。”
“沙金沟?”黄思琦愣了一下,那不是子君的娘家吗?难道她回来了,或者和家树还有联系?
一丝不安闪过她的脸,她看了一眼总经理室的那扇窗户,脸色立刻变了。
“小王,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没等小王说话,思琦就钻进了皮卡车里。
车子走在了去往沙金沟的路上,一路颠簸,正如思琦的心一样,她一路上一言不发,脸严肃的像座门神,吓得小王不敢斜视。
思琦此刻的心非常复杂,她很生气,生气的是那人已经离开了,不要你了,可你还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给人爹送东西,算什么?
她委屈,委屈的是这一年来,自己默默的付出,对公司,对你霍家树,全心全意,结果你还忘不了人家,包括那个不讲理的爹也惦记,而我爸为这个公司跑前跑后,到过年了,你却从未提过看一眼他老人家去……
她也很失望,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一年了,看都不看我一眼,心里还装着的是她,我在你眼里真的这么贱吗?
思琦还有一些好奇,她甚至怀疑子君是不是回来了,他俩是不是已经暗地里在联系着,如果那样,自己不就是傻子吗?
越想越气,她眼前的村庄都变得模糊起来,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含在眼眶里打转,小王都不敢大声呼吸了。
经过打探,皮卡车停在了李老倔家大门口,思琦一改刚才的模样,脸上露出了小王没见过的微笑。
李老倔打开大门,一看外面的车,刚要张口,他的脸在看到黄思琦打开车门的瞬间,石化了一下,这不是霍家树公司里那个黄思琦吗?他曾不止一次偷看的女儿。
想到这,他快速掠过小王,径直奔向黄思琦,两只粗糙的大手就要握了上去……
思琦看着那双大手向她袭来,巧妙地避开了,眉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厌恶,但脸确是上扬的微笑。
“思琦姑娘,是你吗?大老远看我们老两口来了吗?你还好吗,累吧!丫头……”
李老倔那双被思琦躲开的双手不住地摩挲着两旁的衣襟,嘴里的亲热问候像连珠炮袭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殷勤连带着他的表情全部释放了出来。
惹得一起出来的婆娘都纳闷,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人物,能让老头子都亲热得失了态,前两天乡长上门慰问贫困户也没见过他这般殷勤。
“赶紧的,老婆子,去做饭,把我去集上买的羊肉拿出来,炖上给思琦姑娘吃,快,快点……”
“那不是留着过年吃嘛!”婆娘有些不愿意,没有挪步。
“思琦姑娘,赶紧进屋,歇歇去……”
李老倔点头哈腰地说着,手伸出来做着请的动作,完全忽视了和她一起来的小王,受冷落的小王气乐了,这什么人啊,我不是空气吧!
黄思琦也有点懵,这个老头有病吧!亲热得让人受不了,不得不勉强挤出了笑,点了一下头,随着李老倔走进了屋子。
“思琦姑娘,请坐,请坐。”李老倔用袖子慌乱地在炕沿边用力地抹了抹,示意她坐下。
思琦看着李老倔抹过的炕沿边位置,由于长久有人坐,贴在下面的报纸由于摩擦,黑的都已经锃亮,她实在不敢坐上去,她感觉那上面一定有好多油……
李老倔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转头瞪了一眼婆娘,“眼瞎了吗?赶紧拿个凳子让思琦坐,整天待死不活的,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屋……”
转头又笑脸相迎道,“别见笑啊,思琦姑娘,家里就这寒酸,担待点。”
婆娘无故挨了骂,没好脸色地拿来一个木凳子,甩在那里,剜了一眼那姑娘,心里嘀咕道,“啥高贵人,娘娘啊,让你这般低贱……”
“叔,子君姐没回来呢?”思琦书归正传,说出了她第一个关心的问题。
“唉,这死丫头,她没有这个家了,一点消息不给我,养她这么大,还成仇人了。”
李老倔脸色立刻变得可怜起来,蹲在了思琦不远处,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
“如果她像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哦,等哪天子君姐回来,告诉我一声,我都想她了。”
“好,好,她应该给你叫姐吧!”李老倔连声应道,还不忘纠正了一番。
“死婆娘,赶紧做饭去,把羊肉拿出来炖上。”
李老倔又吩咐起婆娘来,倒霉的婆娘狠狠地瞪了一眼,生气地走了出去。
“不用了,我一会就走,过年了,我代表公司给你送来几袋米面,别嫌少。”
“这可不行,我怎么能要你的……”李老倔受宠若惊假意推辞起来。
“收下吧,子君姐也给公司效过力,算是慰问家属的福利。”
说完,思琦赶紧逃离了这个低矮的,掺杂着药味的房间,她一刻也不想留在那里了,那里的人,那里的味道,都让她有些反胃……
奇怪的是,当她离开的时候,子君那个傻哥哥在后面追着车走出了好远,嘴里傻呵呵地说:
“妹妹回来了,妹妹回来了……”
“唉,傻子又想他子君妹妹了,别说,这丫头和子君还真有点像……”
听着看热闹的几个女人议论声,李老倔背着手走进了院子里,一会儿就传来一阵骂声。
“我让你炖羊肉,你死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