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云珊已经睡去，小曦轻轻抽出有些压酸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
    看见妈妈在大厅的沙发上已经睡着了，他不由得一阵愧疚，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妈妈的身上。
    谁知子君并没有睡沉，睁开眼看见儿子，小声说道：
    “云珊睡着了。”
    “嗯，您怎么不定房间，睡在这里？”
    “剩两个小时了，反正也睡不着，在这里休息会儿就好。”
    子君说着话，起身坐了起来，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
    “妈，文慧那还没消息吗？”
    “儿子，如果她想和咱们联系，自然会联系，手机都是关机状态，估计李文杰在她身边。”
    “那怎么办，真怕李文杰对她报复，文慧禁不住再一次伤害了。”
    子君看了看儿子，指了指身边，示意他坐下来。
    “小曦，我问你，云珊这里你打算怎么办？”
    小曦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很坚决地回答了妈妈的问话。
    “虽然我看着云珊很可怜，但一晚上，我心里想的都是文慧。等她身体好点，再谈关于离婚的事。”
    “那孩子呢？你想过没有，真的忍心他一出生就没父亲陪伴？”
    “我完全可以负责，给他全部的父爱。”
    “全部，你给得了吗？孩子一出生，就生活在一个残缺的家庭里，想想，怎么能负责得了。再说，假如离婚了，凭云珊的脾气，她不会让你看见孩子一眼。”
    “妈，这次我真的想好好为自己活一次，说不负责任也好，还是没良心也罢，我都不管了。”
    “为什么这样狠心，文慧对你真的比孩子重要吗？”
    子君有些生气，语气也硬了好多。
    “这是两回事，不能相提并论。妈，我只想和文慧在一起，在这个大山里，无欲无求，过完自己的一生。”
    “你真的想在梅村那里过一辈子吗？儿子，不行，那里的条件太艰苦，我不允许。”
    子君一听小曦的话，不免有些诧异，究竟是什么样的万念俱灰，让儿子甘愿埋没在那座大山里，什么也不要了吗？
    不，绝对不可以，她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这样自暴自弃。
    “妈，那里不可能一辈子艰苦，再说，我只有在那里，才感觉心里安宁，找到活的价值。”
    “你在上海也可以治病救人，一样实现你人生的目标。”
    小曦摇了摇头，搂过妈妈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妈，不一样的，上海不缺我一个张大夫，但杨平镇却离不开你儿子了。并且我已经和院长承诺，一定会留在这里和他一起奋斗，在这里，打造一支过硬的医疗队伍。”
    “儿子，别说了，不仅我不同意，你爸，他更不会同意。”
    子君看说不通儿子，连忙搬出了家树。
    “哈哈，我爸不仅同意，还大力支持呢，这回，你没想到吧！”
    一听家树同意，确实让子君一万个没想到。现在他可是以儿子为荣，逢人就说自己儿子是上海大医院的医生，有事可以联系。
    “那是他没看见这里的环境，要是他在，可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流落在这大山沟里呢！”
    “妈，你还是不了解我爸， 其实，这些年，他一直在做一些慈善活动，包括张磊爸爸的寻亲网站，他始终在做。”
    “这些我知道，但如果牺牲儿子的幸福，他不会舍得。”
    “妈，什么叫幸福？上海的舒适生活，让人羡慕的工作，还有开着几十万的豪车，你觉得这就是我的幸福？”
    小曦苦涩地摇了摇头。
    “妈，我一点不幸福，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套着躯壳的机器人，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每天重复做着那些指定的事情。”
    子君听着儿子的诉说，再一次为忽略儿子的感受而后悔，从小不用操心的小曦，谁知道他的内心竟然如此痛苦。
    “为什么这样做，你可以不用压抑着自己。”
    “因为我有责任和义务啊！我得忍着，一方面要完成儿子的职责，还要尽到云珊丈夫的义务，所以我每天努力摒弃心中的厌恶，装得和正常人一样上班，回家，吃饭，睡觉……”
    “我只需要你幸福，像个正常人一样，没要求你去做不喜欢的事。”
    “我也曾努力过，尽量让自己有思想，有快乐。可是，我发现与其有思想，还不如像机器人那样活着，因为如果把我赋之生命，我会窒息而死。”
    “小曦，告诉妈妈，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才使你这样。”
    小曦指了指头，笑着对子君说：
    “不，是这里出了问题。”
    “那，到这里就好了吗？”
    子君看着痛苦的小曦，轻轻搂过儿子，尽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
    “是的，妈，只有在文慧的身边，我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不用伪装，可以毫无顾忌的哭，大声的笑，尽管自己很窝囊，但毕竟有了知觉。”
    “你为什么不早点和妈妈说，难道，没有文慧这些年，你就这样过的吗？”
    小曦闭了一下眼睛，露出了一个笑来，但这个笑是那样让子君心碎。
    “我怕你们替我担心，也怕我爸会骂我，甚至觉得你们会看不起我。”
    “不会的，小曦，我们只有心疼你，怎么会看不起你呢！”
    “不，连我自己都觉得丢你俩的脸。在山东，当被人侮辱的时候，我竟窝囊的不会说一句话，现在想想，本来这件事就很丢你们的脸，就应该骂，万幸没在石市。”
    “儿子，没想到你的心这样苦，可是，即使你和文慧有什么，也没必要来到这深山里呀！”
    “妈，在文慧面前，我是活过来了。但在梅村这里，我有了自己的理想，有了冲动，我想奋斗了。”
    “你把这些话都对你爸说了吗？他怎么说。”
    “我怕他担心，或者说内疚，有些话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但来这里创业，他很支持。”
    子君知道小曦心疼爸爸，不想让家树觉得愧疚自己，儿子的懂事，让她心里很是欣慰。
    最后，她看了看楼上，叹了一口气。
    “小曦，如果你没有和我说这些话，我会想方设法阻止你与云珊离婚，可是，没想到你竟如此痛苦。”
    “对不起，妈，云珊那边您就多费心了。”
    “可是，你别忘了，虽然不爱了，但你对他们娘俩是有责任在里面。”
    “放心，责任我永远不会逃避。”
    “还有一点，法律规定妻子在怀孕期间或分娩后一年内不允许离婚，想想，文慧那边，你敢向她保证吗？”
    “我敢，我敢保证一辈子。”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有些事希望你好自为之吧！”
    子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小曦看了看外面，天已经亮了，他走出宾馆大门，看向了车站方向。
    估计文慧应该到上海了，此时，他暗下决心，会不惜一切力量把心爱的人从那恶魔手里抢回来。
    在宾馆一楼拐角处，晨曦的光慢慢移到了那里，云珊呆呆地靠在墙角，泪水早已经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