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疗养院开业还有两天,霍老三就开始念叨起儿子来了。
“家树,你哥是不是该接回来了。”
“我们今天就去接,到时候您爷俩就省着互相惦记了。”
“唉!三叔没想到,我们爷俩会到这天,要没有你两口子,我们得饿死。”
霍老三边说边抹泪,人老了,经受不了一点好,从子君他们回来,就把他接到了东院,和他们一起吃住,和一家人没两样,让霍老三感觉到家庭的温暖。
对子君,霍老三是既感激又惭愧,经常看着前儿媳,欲言又止。
子君心里的怨恨已经在看到霍老三的一瞬间,完全放下了,人都要埋黄土了,还要计较那么多干嘛。
相反,她记得最多的是在这个家里,老爷子曾对自己的好,这样想,一切也都释然了。
“三叔,您放心,一会儿吃完饭,我和家树去接家傲,一定把他完好地接回来。”
一听子君也去接儿子,霍老三感动不已,同时更为子君的大义而羞愧难当。
“子君啊!谢谢你对家傲的好,你的恩情我下辈子还。”
“三叔,家傲就像我的哥哥一样,别看他是个病人,但他对我的好,我会一辈子记着他。”
一句话说得霍老三无言以对,想想当年自己糊涂啊!多亏儿子给自己积德了。
“三叔,你好好在家等着吧!下午我们把家傲哥接回来。”
子君两口子开车直奔县城敬老院,这些年,家傲已经清醒过来,但脑袋馄沌十多年,想恢复正常是不可能了,并且也不多说话,大部分是自己在那里发呆。
车子直接开进了养老院,子君的心还是有些感慨,自从当年家树出事,他在矿井旁陪着自己以后,已经有三十多年未见,每当想起这个可怜的人,子君就泛起无数的悲伤。
县养老院条件也不错,家傲住的是单间,屋子收拾的很利落。
一打开房门,就看见床上坐着一位老人,六十多岁的光景,头发已经花白,但脸上的皱纹不是很多,依稀还能找到年轻时候的影子。
听到声音,家傲的头转了过来,眼睛明显有了东西,和以前呆滞的目光完全不一样。
子君面带微笑,来到他的面前。
“家傲,还认得我吗?”
家傲凝视着子君好久,他的脸上由漠然,转为茫然,随后现出一种惊喜的神态。
只见他的双唇抖动,看着子君的眼睛里突然充满了泪水。
“君,君——”
一句君的称呼让在场的人不禁落泪,子君更是感慨万千,真有些后悔没早看他来。
要知道当年的家傲,别看封闭自己,但耍起脾气来,谁也不听,就听子君的话,到最后,只有子君喂饭,他才吃。
等到子君离开后,家傲不吃不喝,眼看就要饿死了。家树实在没法子,把他送进了医院,住了好一阵子,才救活他。
从此以后,他的病好像慢慢好起来,能自己吃饭,听懂别人的话,也与人能对视,但几乎不说话,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
多么优秀的人,一场架,一辈子也就这样完了。
此时,他猛地站起身来,抓住子君的手。
“君,子君,是你吗?”
子君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家傲还能记得她,不禁有些吃惊,真怀疑当年他真的傻吗?
“家傲,是我,我是子君,我和家树来接你了。”
手握住的瞬间,一切记忆涌上心头。
山谷里,拎着他的鞋,在后面追着他回家,发起疯来揪着她的头发挥动的拳头,还有为救自己,爆发的怒吼,黑夜里,在矿井旁陪着自己的那个人……
“子君,你,你去了哪?我找不到你了。”
随着一声“咩——”的叫声,家傲突然哭了起来,像极了一个孩子,找不到妈妈的委屈样子,摇晃着子君的手,一直不撒开。
“家傲,不哭,我和家树哪也不去了,就陪着你玩,好不好?”
家傲点了点头,抬头看向了家树,想再一次得到答复。
“放心,子君回来了,我们都陪着你,还有你爹在家等着你呢。”
一听家树的话,家傲立刻就笑了,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子君,好像就怕她再消失了。
“看看,他已经几年不笑了,今天看见亲人,真不一样了。”
养老院服务员忍不住说了一句。
“以后我们陪着他,让他每天都笑。”
家树看着堂哥能认出他们,很是高兴,立刻张罗着办出院手续。
此刻,他越来越觉得回来办疗养院是他最正确的选择。在霍家庄,和小时候的玩伴在一起,好像年轻了二十岁,又回到了当年。
家傲高兴地坐着车回了霍家庄,两口子发现,一路上,这个家傲看着窗外,一直忍不住的笑。
也许,什么样的人,也都离不开生他养他的故乡。
更让霍老三高兴的事,已经四十来年不会叫爹的儿子,在家树和子君的指点下,竟然叫了一声“爹”。
霍老三高兴得老泪纵横,抚摸着儿子那双已经老去的手,感慨万千。
“好,儿子,感谢老天让我多活几年,看到你有个好的晚年,我死也瞑目了。”
家树连忙安慰三叔。
“三叔,你得多陪家傲哥几年,我和子君商量了,单独给你俩雇个护工,进了疗养院,吃喝啥都不愁了。”
“好,好,我得多活,有这么好的侄子侄媳,是我的福分啊!”
随着疗养院的开业,霍家庄和沙金沟村所有够条件的老人百分百入住率。
老人们穿上新衣服,被服务员搀扶着走进疗养院,脸上都露出喜悦的笑来,他们从心里感激他们的好院长——霍家树。
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位老人引起了人们的注意,那就是金名他爹老刘头,竟然还活着呢!
别说,老头身板真硬朗,八十八岁的高龄还能自理,嘴碴子不减当年。
本来金名早想把父亲接到石市,无奈老刘头故土难离,说啥也不去,这些年一直是金名头疼的一件大事。
这次疗养院的建成,真是帮了金名一个大忙,难怪家树也把他安排个免费的顾问差事。
太阳出来了,万丈光辉照在了疗养院最大的牌子上。
“君树康养院” 五个鎏金大字发出耀眼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