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院的大门前，何露像只欢快的小鸟，绕着圈圈。突然，眼前一亮，两个熟悉的身影并肩走来。
    “李清蕊！是你吗，小蕊？”她眼睛放光，兴奋地挡在了两人面前。
    李清蕊停下脚步，透过银边眼镜，目光在何露脸上打转，那条长长的独辫在阳光下轻轻摆动。
    “你是谁？”李清蕊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疑惑，眼前这人，似乎有点眼熟。
    “真的是你！”何露几乎要跳起来，“我是你表姐啊！”她比划着齐刘海的样式，“何露，你的表姐！几年不见，你不会真把我忘了吧？”
    李清蕊心里一盘算，何露，姓何，三姑李红艳的大女儿，应该是她没错。
    “表姐，太久不见，真是不好意思。”李清蕊的回答里带着几分客气。
    旁边的陈菲，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戚关系显得有些冷淡，可何露那股子热情劲，又让人难以讨厌。
    何露却是一脸灿烂的笑容，“几年不见，你真是大变样，越发出落得标致了。刚才我还怕自己看错了，直到你走近，我这心才落了地。”
    何露和表妹李清蕊，曾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妹花。记得小时候，李清蕊还小，家里出了事，舅妈和她被赶出门，自己劝说了几句，可大人哪会听小孩子的话呢。后来，何露上了大学，专攻师范，为了独立，半工半读，也就没多余精力去关心远在乡下的李清蕊。
    没想到，这会儿竟然碰上了，心里头的喜悦自然是满满的，两人原本就情同手足，一时间，何露竟然忘了李清蕊和李家的那些旧账。
    “你胳膊那是怎么了？”何露刚才还以为李清蕊只是玩闹，用纱巾挂着呢，衣服穿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的石膏。仔细一看，才发现不对劲。
    “骨折了。”李清蕊语气平淡，“表姐，我有事，先走了。”
    李清蕊的疏远，让何露猛地想起，表妹和外婆、姨妈们之间的那些恩怨，当然也包括自己的母亲。
    听说最近舅妈还为了家产的事，把外婆告上了法庭。外婆想要母亲帮忙，可母亲正为公公的病情担忧，根本顾不上娘家的事。
    何露的父亲是老干部，退休金不少，如果他走了，家里日子肯定紧巴巴的，外面的人情往来也会断个干净。
    她丈夫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帮忙，婆婆又过世了，照顾公公的责任，自然落到了她一个人肩上。
    何露一路跟着李清蕊，忍不住好奇地开口：“哎，李清蕊，你怎么跑到军医院来了？”
    心里暗自琢磨，难道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竟然是真的？李清蕊真找了位军人丈夫，所以才能享受这待遇？
    李清蕊倒是爽快，边走边答：“我家那位是穿军装的。”
    何露一听，心里五味杂陈，可眼里的期待怎么也藏不住。
    她紧走几步，拦在李清蕊面前，小心翼翼地说：“小蕊啊，能不能帮我个忙？”
    陈菲却在一旁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我们这会儿是来看病的，我嫂子可没空。”
    李清蕊轻轻一笑，打了个圆场：“表姐，这是我妹妹，说话直，别往心里去。”虽未明说，但态度已是很明显。
    何露脸红了一瞬，还是硬着头皮说：“小蕊，我真不是走投无路了，也不会开这个口，实在是情况紧急啊！”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你们这一走，万一出了啥岔子，想想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何露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这事儿换做平时，她也不会这么死皮赖脸的。
    陈菲一脸尴尬，摆手道：“救命？我们哪儿有那本事啊。”
    李清蕊没说话，只是盯着何露，眼神里透着无奈。
    “其实也没那么复杂，”何露赶紧解释，“就是请你们帮忙买瓶药，那药只卖给军队的人，我买不到……”
    “得了，表姐，跟我走吧。”李清蕊终究是心软了。
    到了药店，医生一见何露，眉头紧锁：“别再带人来了，那种药不是谁都能买的，除非你把大领导请来，不过这种药批一次就少一次机会。”
    “大夫，您瞧，这是我表妹，我爷爷病得厉害，缺了这药真不行啊！这药不就是为了救命嘛，您就行行好，帮帮忙吧！”何露几乎是在哀求。
    医生也为难了，“我也想帮，可这权限真不在我这儿。除非你家里有人在军队里地位不低，或许我还能帮你试试向上申请。”
    何露眨巴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李清蕊，心想：听说你这小妮子嫁的可是个军官呢？
    她转头又瞥了陈菲一眼，心想：有这般水灵的妹妹，那妹夫肯定也是个精神小伙吧。
    李清蕊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事情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何露需要的药可不是寻常物，瞧这急切样，定是家中老人病情紧急。她虽与李家有过节，但这和何家老人无关。就算今天是李老太太求药，她也做不到坐视不理。
    帮人一把，力所能及嘛。
    李清蕊开口道：“我家那位，职位连长，快过年了，升副营长。这能行吗？”
    医生一脸认真：“恐怕不行。如果真急，试试让你丈夫找上级领导，或许有首长愿意援手。”
    陈菲眼珠一转，提议：“那我大哥呢？他可是团长，少校军衔，这回总行了吧？”
    医生微微一愣，继而还是摆了摆手：“还差点，得正副师级、上校以上才有戏。”
    何露一听，表妹夫家军官一堆，心头一热，正兴奋着，没想医生一句话又给她浇了冷水。
    “那个…”陈菲还想提提陈父的军职，李清蕊却拦了下来。“咱们先回家，跟爸妈商量商量，首都那位大哥的事，咱们也做不了主。”
    陈菲猛地一拍脑门，药品审批这档子事儿，哪里是她们三言两语就能搞定的？手续肯定复杂得很，还得当事人亲自点头签字才算数。她们俩对二哥还能支使得动，可大哥的父亲那可是军队里的大人物，这可就越界了。
    “得，得找咱爸商量商量。”
    李清蕊一拍额头，突然想起，“哎呀，今儿早上妈提了一句，爸好像出差开会去了，这下找谁拿主意呢？”
    何露一听李清蕊夫家有办法，眼睛都亮了，“小蕊，真是太好了，就靠你了！”
    “别别，表姐，先别急着谢，这药审可不是闹着玩的，成不成还两说呢，你自个儿也得动动脑筋，别光指望着我们。”李清蕊虽然愿意去求公公帮忙，但心里也没底，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公公他老人家也去开会了，就剩这车给我们用，万一联系不上，或者一拖再拖，好事变坏事，那可就尴尬了。”
    何露笑着，满怀感激地说：“蕊蕊，不管结果如何，你肯帮我，我就很开心了。我知道，妈妈、姥姥她们对你有些亏欠，我妈现在也想通了，对于当年的事情，她后悔得很。你被送走后，她一直心怀愧疚。这次舅妈和姥姥的官司，她觉得应该把舅舅的东西归还给你们。只是因为爷爷身体不好，她实在是分身乏术，无法帮忙调和。”
    何露的记忆里，她和李清蕊小时候关系多好啊，跟亲姐妹一样，和三姑也挺亲的。
    那时李红艳为了保住财产，决定让李清蕊离开，免得人走了，财产也跟着流失。
    谁料到李老太太和上面的两位姐姐竟然连孩子一起赶走。
    后来得知李清蕊被乡下亲戚收养，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总算是有了个安身之所，也就没再过问。
    李清蕊听得出何露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两人都说好了，帮忙的事情不用操心。
    至于别的事情，李清蕊并不放在心上。
    李红艳后不后悔，别人也不清楚，但何露的爷爷确实病重，家里的事情估计她也顾不上了。
    对于李家的那些纷争，李清蕊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包括那位从未见过面的三姑。
    何露告诉了李清蕊联系方式和何老头的住院地址后，两人便各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