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大学。
此刻的启明大学十分安静。
街道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还没有开学。
唯有行政楼的306，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不错，你这篇论文很有水准，可以投一投sci，二区不一定，但三区四区总归是有的。”
“谢谢宁教授。”
“不客气，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考虑到提高温度，改用这个材料作为介质？”
宁教授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我们的思路都是在低温环境之下，你为什么会考虑高温环境，谁和你说的？”
“嗯……直觉。”
“直觉？”
宁教授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有些惊愕地看向面前的女孩。
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对，因为任老师说我们学校的实验室在低温环境下足足尝试了三百多种介质都没有成功，我就在想会不会是这个环境，试试高温环境不对。”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温度的问题，不是压力的问题？”
“还是直觉。”
宁教授皱着眉头。
他是启明大学这边某个科研团队的负责人，在研究一种特殊的硅材料制备。
三年时间，进展十分缓慢。
宁教授觉得没什么。
因为在思路正确的情况下，科研有时候就是排列组合。
排列组合需要很长的时间，这也非常正常。
说不定哪天就排列组合出来了。
最近，就有了成果。
宁教授一开始觉得，是自己正确的思路导致了这个成果的出现。
拿去别的实验室测试了一下这个硅材料之后，发现这个制备出来的硅材料差强人意。
这意味着他成功了。
第一次成功之后，就需要将实验复现，将“偶然”转化成“必然”。
同时，还需要写一篇论文来叙述实验的经过。
让宁教授没想到的是，论文中提到的条件竟然和他预设的条件不一样。
也就是说。
有人更改了实验的思路，并取得了成功。
于是他将当初负责制备硅材料的那个人给找了出来。
没想到竟然是一位春节期间都还在学校里干活的大一新生。
然后……
就有了今天的这一次对话。
“在科研上……直觉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你能够拥有如此敏锐的天赋，的确很厉害。”
宁教授也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个女孩。
“你叫……黎星若是吧？”
“对。”
“你还是一个大一新生？”
“是。”
“这个格式……”
“我看了一下网上的论文，用他们的格式写了一下，然后任老师帮我修改了一下。”
“厉害。”
宁教授竖起大拇指。
独立完成一篇论文的能力，在大一新生里已经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了。
哪怕这篇论文狗屁不通。
只要是大一新生写的，那都算厉害。
可黎星若的这篇论文，不仅仅是独立完成的，还言之有物。
那就不是一般的优秀了。
“有没有兴趣，加入另外一个课题？”
“那这个课题……”
“这个课题可以结束了，剩下的一点收尾工作已经没有必要浪费你的时间了。你的时间应该用在更宝贵的地方。”
宁教授柔声说道。
如果这副样子让别人看到，肯定会惊呆下巴。
因为这个宁教授是出了名的坏脾气。
对人习惯性地会大喊大叫。
低声说话？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黎星若在宁教授的眼里可是个宝贝。
从黎星若写的论文来看，黎星若非常有写论文的天赋。
要知道在科研上。
思路、实验、论文，都是非常重要的。
没思路就不用说了，回家种地吧别搞科研了。
实验在科研当中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没有大量的实验数据作为支撑，人家根本不认可你的结果。
至于论文。
论文关系着能不能上期刊，能不能上期刊决定着在学术界的地位，在学术界的地位又决定了能拿到多少资源。
虽说科研能拿出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评审、实验、基金、职称、绩效、头衔……
哪一个能离开论文呢？
写论文的好手，无论在哪里都会受欢迎的。
而且黎星若还有如此敏锐的科研直觉。
直觉这种事情虽然听上去十分玄学。
不过数学史上有拉马努金，物理学上也有爱因斯坦、法拉第这样直觉强大的天才。
宁教授还是相信直觉这种东西的。
“我这边还有几个比较重要的课题，你加入吧。”
“好。”
“对了，你的基础怎么样？”
“任老师说我的基础很不错。”
“嗯……”
宁教授想了想，在电脑里随手打开一份试卷文件打印出来。
接着他将这份试卷连带着笔筒里的一支黑笔交给了黎星若。
“你自己找个位置写一下吧。”
“好。”
黎星若接过试卷和笔，安安静静地开始写了起来。
大约半小时后，黎星若将卷子交给了宁教授。
卷子并没有全部写出来，有些题目只写了思路与公式。
具体的计算，是一个字都没有的。
不过宁教授十分满意。
因为黎星若察觉到了他这一次考核的目的。
并且通过得十分完美。
“你今年，才大一？”
“是。”
“比一些研究生的基础还扎实，这份卷子其实是我出给研究生的。”
“谢谢宁教授。”
“你的作息是什么样的，能聊聊吗？”
宁教授很好奇。
一个大一的新生，为什么能拥有如此庞大的基础知识储备？
难不成……
她把时间全花在学习上了？
黎星若的回答，还真让宁教授傻眼了。
如果黎星若没有撒谎的话，除了吃饭睡觉做实验，黎星若就是学习。
“你这不放松一下吗？”
宁教授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说出来的话。
他平时都只会让人努力努力更努力。
还是第一次开口让人放松。
“我有放松啊。”
“哪有？”
“吃饭、睡觉，都是放松啊。”
你管这叫放松？
宁教授觉得他和黎星若之间，一定得有一个人的语文不及格。
他强调了一下：“我是说娱乐性质的放松，不是英语单词背完了写张数学卷子的这种放松。”
黎星若：“吃饭会和同学聊天，做梦会梦到让人开心的事情，这不算是娱乐吗？”
宁教授眨了眨眼。
要按这个标准来看。
倒显得他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了。
“除了吃饭睡觉，还有什么放松的手段吗？”
“有，我每个月都会和一个朋友聊天。”
“聊多久？”
“五到十分钟吧。”
宁教授：“……”
这能放松个鬼啊？
现在的年轻人，都那么用功的吗？
宁教授对自己过去几十年的努力产生了质疑。
他也配说努力？
“我想问问，你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呢？”
黎星若没有丝毫的犹豫。
像是早已有了腹稿一样脱口而出：
“为了追上一个人的脚步，与他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