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近十年吞过的所有梦境里找出裕水镇的相关,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迫于言酌的威严,噬梦不得不进入自己的魔识,任劳任怨地找起来。
薛启林五年前把它从封禁法咒里偷出来,它也就这五年时间里,用分身在外面吞梦为食。
狮子猫闭眼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打着轻微的呼噜,在言酌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它终于伸了个懒腰,从魔识里出来了。
“主人,我五年前才出来,在裕水镇一共吞过十六个梦境。”
桌面上浮现出十六片树叶,每片树叶上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玄英看得目瞪口呆。
她对噬梦的了解仅限于古籍记载,作为上古四大凶邪之首,现世必见血光,所过之处夷为焦土,凶恶异常,并没有提到它是以梦境为食,且能保留每一个吞过的梦境。
玄英实在没法把凶邪魔物和眼前的小白猫联系在一起。
尤其是当噬梦乖乖幻化出那些树叶,再抬起前爪将一片片树叶捧到言酌面前,态度毕恭毕敬的时候。
简直匪夷所思。
言酌一目十行地扫过去,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他眉间的阴郁更重,直到看见这一片。
“石板桥?”
他眉头一松,那片树叶从噬梦手中腾起,悬在玄英面前。
“光祎二十九年,六月二十一,裕水镇,夜,张菱……”
玄英逐字逐句认真看完,光祎二十九年,是去年的事。
这段梦境说的是张菱跑出家门,站在街边大哭,然后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人走过来,哭着说自己是从夫家逃出来的,想要回娘家,可娘家已经搬离了原来的地方,问张菱能不能带她去香兰街。
作为同样在夫家受欺辱的可怜女人,张菱很同情她,于是领着她去香兰街,两人一路上互相诉苦,说得张菱泪水涟涟,都没注意脚下的路,直到走上石板桥。
从小在裕水镇长大的张菱熟知这里根本没有桥,她突然回过神来跑下桥,再回头一看,那石板桥和那女人都不见了。
梦境到这里结束,玄英总算找到了问题所在。
“裕水镇确实没有桥,这地方果然有问题。”
她今晚把整个裕水镇搜了好几遍,不会记错。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张菱既然会做这个梦,她那几天一定是遇到了类似的事。
言酌也点头道,“张菱也是站在街边哭,和姜晚失踪前一样。”
玄英点点头,神色凝重起来,可如果是有幻象结界,不管用灵力筑成还是妖魔之力筑成,她和言酌都会发现。
等等!
玄英突然抬头看向他,诧异道,“你说晚晚也站在街边哭?你还把她惹哭了?!”
言酌:……
【晚宝的师父还真是……唉,她是晚宝的毒唯吧,还是雷cp的那种……】
“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言酌顿了顿,略显心虚地岔开话题,“我们还是先找到张菱,问清楚那晚的具体经过,毕竟梦境虚实参半。”
玄英没给他好脸色,当即拿过澜沧剑出门。
两人找了一整夜,再出客栈时天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路上也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
两人沿路找人打听张菱,好在镇子不大,张菱又是从小就居住于此,很快就打听到了她的住处。
天才刚亮起,言酌和玄英站在张菱家篱笆外,他正要破门而入,不远处走来的女人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们。
女人脸色蜡黄,身量瘦小,两只手各提着一大桶洗好的衣裳,累得说话都没力气,“你们找谁啊?”
玄英温和道,“我们找张菱。”
“找我?”
张菱面露畏惧,再一打量这两人,都是生了一张出尘绝艳的脸,身上的面料精美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她心里有些戒备,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两步,“二位找我有事么?”
“去年六月,你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个陌生女人自称从夫家逃出,要投奔娘家,让你带她去香兰街。”
言酌说得面无表情,他那张妖冶邪性的脸再加上冷漠不耐的嗓音,把张菱吓得够呛,手里的两个木桶咣当掉在地上。
玄英回头瞪了他一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友好,“你别怕,我们都是修士不是坏人,找你只是向你打听一件事。”
张菱瑟缩着不敢说话,满脸惊恐,转身想跑回院子里,却被突然袭来的魔气捆住,张菱吓得差点当场昏倒!
言酌的耐心耗尽,收敛已久的暴戾此刻在心里疯涨,瞳眸染上失控血色,一缕魔气将要钻进张菱的眉心,惊得玄英立刻拔剑砍断了那缕魔气!
“你做什么?强行介入凡人的记忆,她会受伤的!”
【是啊宿主!问话的方式有很多种,你温和一点啊……】
言酌挑唇讥讽,眸色淬霜覆雪,分外冰冷,“你觉得我会在乎一个凡人?”
玄英被他怼得一噎。
是啊,死在他手上的生灵不计其数,他怎么可能在乎一个毫不相干的凡人……
他本来就是个大魔头啊!
【宿主!晚宝肯定不会喜欢这么凶残的你,你要收收脾气啊!】
它还以为它家宿主自从坠入爱河后,坏脾气都改了,没想到只是在姜晚面前装乖!
现在唯一能束缚他的绳索不见了,他好像更疯了。
玄英一脸烦躁地推开言酌,再面对张菱时,又换上了友善柔和的表情。
她讲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表示希望张菱能告诉她一些有用的线索,张菱虽然惧怕言酌,但还是开口了。
张菱那晚的经历和梦境里一样,不过这次她补充了一些,她是被丈夫大骂了一顿才跑去街边哭的,以及镇子上这些年时不时也会有女子失踪。
这更加证实了言酌心里的猜测。
当时他亲完姜晚又抱了她,确实会让人误会他和姜晚的关系。
“那东西专挑和丈夫吵架后,在街边哭的女人下手。”他笃定道。
玄英抿唇,表情难掩嫌弃。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这就成晚晚的丈夫了?
呸!几千岁的人一点脸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