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伴随着惊雷,扑进来的风雪如刀刃割面,冷得刺骨。
从理性角度来看,这天气不适合她这种身体出门,况且她都不知道言酌的具体位置,恐怕还没找到他人,自己先冻得邦邦硬了。
她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小雪豹,室内温暖,随变伏在床上打瞌睡,见她走过来才昂起脑袋,一脸乖巧地看着她。
“你是有灵性的,和那些凡间的小动物不一样,是么?”
随变不明所以地点头,她又问道,“你这么小,外面风雪那么大,你出去不会迷路,不会冻死吧?”
随变摇摇头,不满地哼唧两声,想说自己可不是弱小的小猫崽。
“好吧,你闻过他的气息,能循着他的气息帮我找到他么?”
虽然有虐待童工的嫌疑,但这个情境下,也没有其他人能帮忙了。
随变坚定地点点头,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就跳下了床。
小不点身形很小,说是雪豹,其实更像奶猫,四条小短腿倒腾地飞快,圆滚滚的一团就窜了出去,马婶看着它融进雪夜里的小影子,惋惜地直摇头。
“哎呦,这小东西进了雪地真不会冻死吗?”
“不会的,言酌说它是灵宠。”
她掩上门,烛火摇晃两下归于平静,马婶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出门,把她按回了床榻上。
外面的风雪呼啸声和源源不断的惊雷声,扰得她心烦意乱,她左等右等,等雷声渐小,又过了好一会,才响起木门被撞的轻微闷响。
她下床刚把门开出一条缝,一只白乎乎的小雪团从缝隙里钻了进来,随变抖了抖身上的雪,望着她哼唧一声。
她把随变抱起来,这家伙完全成了雪球,冰得冻手,她没抱两下就默默把它放回床沿上。
“你受伤了没?冻到了么?路上没有遇到野兽吧?”
它摇摇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问话。
“可惜你不会说话,我们要怎么沟通呢,我问你,你就点头摇头,好么?”
它点点头,昂着脑袋,前肢并拢,一副成功完成任务的胜利者姿态。
“你找到他了?”
随变点点头。
“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他出事了?”
随变歪起脑袋,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抱歉,我换一种问法,你有看到那些雷劈在他身上么?”
它点点头。
“那他受伤了么?”
它摇摇头。
没受伤却没回来?她心下生疑。
“你回来之前,他还在那里?”
它这次点头了。
雷声都停了,如果真是天谴那也结束了,他没有受伤,却也没有回来。
她神色凝重,窗外风雪未停,她发了会呆才轻声问道,“他那里离这里远么?”
它哼唧两声,直摇头,两只爪子搭上她的手,扯了扯。
“你也想让我去?”
随变乌溜溜的眼睛里有些犹豫,她揉揉随变的脑袋,温声道,“那你带我去看看吧,这么冷的天,他一个人在外面待那么久,也很可怜,是吧?”
她穿好衣裳,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才拉开门出去。
外面一片昏黑,分不清天色和夜色,大雪已经没过了她的小腿,灯笼在风雪交加的夜里根本用不了,她捧着那团离火球,跟在随变身后艰难跋涉。
风声盖过了她踩在积雪里的嘎吱嘎吱声,天地间只有呼啸着的猎猎狂风声,她掌心托着离火球,手背和脸颊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随变带着她来到了院子后的树林里。
它回头看了她一眼,朝她点点头。
“就在里面?”
随变点头,扑腾着小腿往林子深处走去。
进了林子,风雪声小了一些,树影晃动,在不见月色的夜里模糊得像重重鬼影,她此刻也顾不上害怕,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
“还没到么?”
小雪豹左看看右闻闻,言酌的气息就在这附近,怎么没见到他人?
它哼唧两声,不明所以地又嗅了嗅,忽然感受到一股强有力的压迫感,它出于本能浑身炸毛,四脚并用直往后退。
“你怎么了?”
她拎起随变的后脖子把它抱进怀里,它呜咽着不敢动弹,就听见风中传来一声低哑的。
“你怎么出来了?”
她抬头望向树上枝头,大股魔气朝着她扑下来,在她面前化成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言酌除了脸色苍白,眸色深沉,其他都和平常一样,看上去确实不像受伤的样子。
但他本身就能自愈外伤,内里如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看着他的眼睛,嗓音温和,“那你怎么出来了呢?”
言酌一愣,默默牵过她的手,果然冷得像檐下挂着的冰锥,他心下一沉,嗓音透着心疼,“回去再说。”
他把人横抱进怀里,这时就完全忘了她的叮嘱,什么在凡间不要用法力,免得吓到凡人,一阵风似的抱着她落在了院子门口。
“这么冷的天,你让它叫我回去都行,怎么自己出来了?”
木门被他踢开,风雪卷进来一瞬又被挡在了外面,烛火燃了一半,在桌角上铺开一层浅黄的烛泪。
“它被打在你身上的雷吓到了,不敢靠近你吧。”
她语气平静,越是平静,言酌心里越是心虚。
他给姜晚解开斗篷上的丝带,瞥见床头早已冷了的红糖水,还想把这事糊弄过去,于是岔开话题,“我去厨房给你重新熬一碗红糖水,你去床上等我。”
她难得主动拉住言酌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么?”
随变非常识趣地从她怀里钻出来,溜到了床尾,言酌被她那双温和的眼睛盯着,莫名心里发毛。
烛光映照下,他脸色更为惨白,和他那天傍晚从外面回到雾影山的脸色差不多。
他勾起姜晚的手指,见她没有躲,心里庆幸还好她没有生气。
“不是有意瞒你,是因为天谴避免不了,只能挨着,告诉你也只会让你担心。”
“那你这次熬过了,还会有下次么?”
他停顿了会,还是一五一十的,“嗯,因为我死不了,所以天谴会一直在。”
见她抿起唇,拧起眉头,他把后面解释的话吞了回去。
他打破了世间平衡,那他就成了天道容不下的存在,所以才有了天谴,意图将他抹杀,把失衡的天道归于平衡。
但是,他又是不死不灭之身,一次天谴杀不死他,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劈在他身上的天雷也会越来越强。
可这些就算让姜晚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她本来就喜欢藏着情绪,要是把这些担心憋在心里,只会更加不好受。
“你担心我?”他勾着姜晚的手,垂下眼眸,长睫颤了颤,装作一副受重伤的样子,“被雷劈很痛的,你要是真心疼我,还不如……”
话还没说完,她的拥抱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