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快下班时,夏寻给林越打电话,这回倒很快接通了。
夏寻连忙说:“我要下班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林越声音淡漠:“有事?”
夏寻:“一起吃个饭。”
林越:“不用了。”
夏寻:“不方便吗?”
林越:“是。”
夏寻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哦,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有空的时候,你也未必方便来见我。所以不用了,以后都不用了。”林越声音有些不耐烦。
夏寻默然。
片刻后,林越说:“我走了。”
夏寻:“你要去哪里?”
林越:“法国巴黎。”
“什么?”夏寻一愣,不由提高声音:“你要出国了?不是今年才回来吗?怎么又要走了?那几点的航班?”
“今晚七点的航班。我现在本来就居住在欧洲多,回国是参加比赛,家里的生意我不感兴趣,都是我姐在管理。”
“林越,你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夏寻急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责备之意说:“走之前不能提前告知我一声吗?林越,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如果我今天不打电话给你,是不是就像当年一样,你出国以后便和我断了联系?”
电话里林越笑了几声,冷淡地问:“夏寻,如果当年高考结束后,我告诉你,我要一个人去巴黎,那又会怎么样呢?”
夏寻突然止住声,捏紧了手中的手机。
她仔细回忆,当年从别人口中得知林越已经出国,她是一种什么心情?那是一种类似戚睆程离开以后的心情。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是那么的漫长而又孤独。
那个燥热、蝉鸣不休的暑假里,夏寻不是没有尝试联系他。她坐在卧室的床上,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拿着手机。qq上,林越的头像是灰色的,她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又删除,打了几个字,又删除,反反复复操作几遍后,她最终选择了没有发送任何消息给他。
真是的,走了都不说一声,这算什么?
他们之间算什么?
她了解林越的个性,他本就是一个随心所欲、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人。她不该产生一种错觉,认为林越对她和别人,是有一些不同的。
夏寻望着办公室落地窗外阴霾昏沉的天空,慢慢说道:“林越,如果当年你告诉我,你要一个人去巴黎,我至少会去机场送你。”
去往机场的路上,车子在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夏寻心急如焚,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时间。
林越、林越……夏寻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似乎这样就能让时间慢点走,她能赶去见他一面。
他又要走了,夏寻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感到莫名的惆怅。她转头望向车窗外,街角处有一家不起眼的花店,不久前她曾经在那里买过一束玫瑰花。
夏寻打开车门,下车,来到那家摆满各种各样鲜花的花店。
“小姐,欢迎光临,需要什么鲜花呢?”戴一件围裙、年纪三十上下的女店主问。
夏寻茫然望着店里馥郁芬芳的鲜花,一时无法选择哪一种花来送别林越。
“小姐,买花是要送人吗?”
“嗯。”夏寻点头,声音停顿了一下,说:“送朋友,他要出国了,我去机场送送他。”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女店主微笑说。
她和林越感情好吗?她迄今为止心底都存在疑惑。她和林越的感情,究竟该如何定义。而在失去联系的这些年里,林越又是如何回忆她的?
他要走了,这个疑惑也许永远无法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夏寻怅然若失地说:“我跟他认识好多年了,他对我很好,我也希望他以后一切都好。”
女店主望着夏寻,片刻后,微笑说:“我给您推荐几种比较合适的花吧。”
“嗯,你帮我选吧,我赶时间。”
夏寻回到车上,手里捧着一束紫罗兰。
“这花有什么含义吗?”女店主包扎花束时,夏寻问。
女店主这样回答:“紫罗兰代表回忆和友谊,可以表达对这个认识多年的朋友的感激之情和敬重之意,祝愿对方往后一切安好顺意。”
这花是挺合适送给林越。
车子缓慢行驶着,离机场还有两公里,夏寻看着人行道上步履匆匆的路人,又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终于下定决心,推开车门下车。
“夏小姐!”沈慕回头喊。
“快来不及了,我走路去机场!”
夏寻拔足狂奔,幸好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她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川流不息的人海,朝机场奔去,朝林越奔去。
冬天浓黑的夜色宛如打翻的墨汁,灯火辉煌的t3航站楼内,语音广播不断提醒人们及时登机。大口喘着气的夏寻目光在来来往往的旅客里寻找林越的身影。
没有找到林越。
不是告诉他一定要等她来吗?这么不想和她见最后一面吗?还是昨晚深夜他来到她的小区楼下,匆匆一面就已经是最后一面了?
可是她还有话想对他说。
夏寻拿着手机的手有些不稳,拨打林越的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夏寻不死心,又打一遍,“嘟嘟”声响起,同时她附近有手机铃声传来。
夏寻朝手机铃声望去,林越站在旅客休息区,手中拿着发亮的手机,眼睛在静静注视着她,不远处椅子上坐着几个年轻男人,夏寻在a市国际赛车场见过,都是林越在车队里的同伴,还有那个高挑的混血美女。他们冲她挥手打招呼。
夏寻心脏剧烈跳动着,挂了电话,走过去,说道:“我还以为你上飞机了。”
“是准备上飞机了。”林越说,漆黑的眼珠一动,注意到她手中的鲜花。
夏寻双手把那束代表回忆和友谊的鲜花递给他,由衷地说:“林越,一路平安。”
林越看了那花片刻,一只手把花接过,淡淡说:“谢谢。”
夏寻笑笑:“你不愿意待在国内,不知何时才可以又见面了。”
林越不语,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视她,深黑凌厉的眼睛内,全是她的倒影。
夏寻也怔怔望着他,待呼吸渐渐平定下来,一时之间胸中百感交集,她忍不住问了一个令她困惑多年的问题:“林越,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在你心里,你究竟当我是什么人?”
“朋友。”林越回答说。
他说这话时,神情是那样平静,平静得像他们一起看过的那片苍海的海,那样广阔、坦荡而又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