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后,店里坐了个小黄人。
这个「小黄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男人全身上下皆被黄沙裹挟,只有一双眼睛还黑白分明,走进来时,身上还在往下扑簌簌掉沙子,看起来凄惨极了。
鹭娘给他接了一盆水,递给他一匹毛巾,“擦擦脸吧。”
陈折己规规矩矩的接过去,“多谢。”
他早在黄雾初现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四周荒无人烟,人迹罕至,他走了许久也找不到一个可以遮蔽落脚的地方。
正当他要绝望时,事情却忽然峰回路转,他在能见度极低的漫天黄沙中隐约看到了这家店的轮廓,于是他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循着那点模糊轮廓找到了这里。
直到坐在椅子上,他还犹觉得庆幸,但庆幸之余更多的还是后怕,若是刚刚没能找到落脚点,那后面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听完他的经历后,褚芙忍不住感慨:“还真是凑巧。”
他在外面敲门求救时,沙尘暴的动静太大,要不是阿风鹭娘他们耳朵灵,那点声响还真有可能会被忽略过去了。
褚芙目光扫过他的小包袱,一个人就带这么点行李,还风尘仆仆的,按照现代的说法,就是说走就走的背包客嘛。
还挺酷。
陈折己进来的时候没仔细看门匾,此刻他嗅着空气中香甜的味道,望着那循序渐进的淡奶油黄配色,心里总有一丝呼之欲出的熟悉感。
他询问道:“敢问这是什么店?”
褚芙给他倒了杯茶,笑答:“奶茶店。”
阿风双眸亮晶晶的,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有间奶茶店,你听说过吗?”
说完,他向陈折己介绍褚芙,“这是我们店长!”
陈折己霎时定格在原地,诧异地望着她。
何止是听说过,简直如雷贯耳。
陈折己看褚芙的目光瞬间变了,她那双弯弯的笑眼此刻在他眼里似乎都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他就说怎么有人敢在北漠开店,原来是仙人!
北漠位于夷国、楼兰与大昭的交界,在长达近二十余年的旱灾来临之前,这里繁茂至极,五大家族围绕着它分布。
后来大旱来临,人们为了活命渐渐往更南边迁徙,这里也就荒废了下来,不受任何家族和势力的管辖,行商、盗贼、潜逃者等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游荡其中。
它的危险不仅来自于鱼龙混杂的人、残酷的地貌,也来自于它特殊的环境。
这里有得天独厚的资源,地广人稀,但也就是因为太过宽广干旱,地表的土壤失去保水能力,风力也就会卷起地表沙土而引发一些状况——比如黄雾。
黄雾所到之处皆摧枯拉朽面目全非,这也是为什么北漠不再宜居的原因,毕竟一次黄雾过境就足以就能把一座华美的宅邸覆得严严实实。
陈折己想到自己进来时看到的院门,那扇竹子做的院门看起来摇摇欲坠,风大一点都能吹倒。
在黄雾中护住了这么大一个店,只能是仙术才能解释得通吧?
而且黄雾持续了数个时辰,只怕一般的仙术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就光是玻璃完好无损,上面一丝划痕都没有,就不是凡力能够做到的,简直堪称神迹!
一时间,在陈折己的视线中,「活菩萨」、「神仙」、「隐士高人」等等词汇飘过褚芙头顶。
褚芙抚了抚双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被他过于火热的目光盯的心里直发虚。
小伙子,你是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个小时后,尘土逐渐散去,曙光突破云层,天边红艳的火烧云流转着各种绚丽的颜色,充满着自然与生命的力量,仿若涅盘重生。
陈折己松了一口气,“多谢收留。”
褚芙被他看珍稀保护动物的眼神盯了半天,见他终于挪开了视线,褚芙也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一直暗戳戳的、用自以为隐蔽实则很明显的眼神偷瞄她,但她看得出来,那种眼神是没有恶意的。
既然对自己没有恶意和威胁,褚芙便没有深究和计较的想法。在外头混的,谁没有点秘密和故事?就连自己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
她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陈折己一本正经地答非所问:“我没地方可去。”
褚芙稍显迟疑,这是什么意思?想留下来?
陈折己将一大块银子递给她,耿直道:“此地甚好,我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我们是奶茶店,不是客栈。”褚芙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她试探道:“要不你留在这里当员工?我们店里福利待遇还不错,而且包吃包住。”
现在店里已经有48家门店,每家门店11台点单机,就算一个顾客点一杯,也有十一杯,店里只有三个人,哪里还忙得过来。
褚芙本以为他会拒绝,却没想到他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仿佛就在等她这句话一样:“好啊!”
褚芙:“……?”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
阿风带他去员工宿舍时,陈折己站在这栋七层高的楼前久久回不过神来。
阿风凑过来偷偷摸摸的说:“这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哦,神奇吧?”
他说完又点头肯定自己的说法:“我就说褚姐是仙子的!”
洗澡的时候,陈折己看着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清亮的水,又莫名想到了前线的战士们。
很快,他将思绪拉扯回来,叹着气拍了下脑门,自言自语道:“想这些干什么呢?”
晚上这顿饭几人做得比往常稍微用心了些,毕竟新添了一名成员,这也算是欢迎的意思。
门口传来由远及近的木屐声,伴随着淡淡的皂香。
“你洗好澡了?刚好要开……开——”
看清楚来人的脸后,三个人齐齐呆住。
谁能想到,洗干净了的“小黄人”竟然意外的是个长相不错的年轻人,斯文俊秀,很有书卷气。
他如今,哪还有半分不久前灰头土脸的样子?
见桌上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菜,陈折己脸上罕见的露出了几分窘迫和腼腆:“用不着这么多,我胃口其实很小的。”
然后,这个说着“我胃口其实很小”的人,一顿扒了三大盆饭。
褚芙:得嘞,我部又添一名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