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火车,还能看到「员工宿舍楼」五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11层高的大楼,已俨然是这里的地标性建筑了,褚芙思量着:虽然说上面还没住人,但这高度……得装个电梯吧?
之前只能吭哧吭哧在沙漠里走,到了粤城一身黏黏糊糊全是汗,累死累活。
而现在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更远的澹城,车上冷气充足到像是麻辣烫店的菜柜,下了车身上都清清爽爽的。
只能说,火车买的对!买的值啊!
沟渠就投放在奶茶门店附近,看到1.5米宽、20米长的沟渠凭空出现,澹城的百姓一开始怀疑是海市蜃楼,并不敢过去。
后面有胆大的后生试探的过去触碰了一下。
水!
真的是水!
清凉透亮的水!
见此盛况的老人脸庞沟壑纵横,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枯瘦的手在颤抖,眼角不自觉泛出泪光。
大多数年轻孩子都不知道,在二十年前这个位置其实也有条沟渠。
那时这条沟渠的土坡旁种满了各种菽粟,黍、麻、小麦,还时不时会响起孩童的打闹嬉笑声,镰刀的唰唰收割声,归家的呼唤声。
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见到往日的景象,可没想到在今天,他们澹城又有了一条沟渠。
二十年了啊。
整整……二十年。
不管是青年还是妇人,都忍不住以袖拭泪,小孩子们都懵懵懂懂,还不知道「沟渠」对澹城到底意味着什么,只一心沉浸在有水的喜悦中。
褚芙就遥遥立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她开店前期比较艰难,也知道自己的努力无异于杯水车薪,可那个时候脑子里总会想起「浅水洼里的小鱼」的故事。
我一条一条的捡起里面的小鱼把它们扔回大海。
干涸的水洼里有成千上万条小鱼,你是捡不完的。
那你为什么还在捡?谁在乎呢?
这条小鱼在乎,这条小鱼也在乎。
看啊,他们都在乎。
身后田埂忽而响起一道脚步声,鹭娘将心神迅速抽离出来,不动声色的拍了拍褚芙的手,两人一同警惕的向后看去。
来人穿着青色僧袍,头戴一顶蓑笠,步履安详而缓慢,哪怕是行走在乡野之间,浑身也都带着一种纤尘不染的洁净感。
察觉到她们的视线,原本低垂的眉目抬起,也朝这边看来。
可抬眼看来时,眉间那一粒朱砂痣,又为他平白增添几分潋滟。
褚芙与他对上视线的瞬间,还在心里感慨这人长得不错,可下一刻,和尚眼睛眨了眨,微微惊讶的轻声喊:“娘子?”
褚芙:“……?”
不是,哥你?
鹭娘:“!!!”
鹭娘脑仁一突,抬手就把他掀开一二米,怒道:“你乱叫什么!”
和尚摔在田埂上,看到她们身后探出脑袋、满脸好奇的小山竹后,又是一愣,望向褚芙的眼神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我们才分开几年,你女儿都这么大了啊。”
鹭娘气笑了,撸起袖子更近一步,“和尚,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
怎么就能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呢!这关系是他能乱攀的吗?
褚芙更是莫名其妙。
她记得自己好像不是穿越到某人的身体里来了吧?
自己好像是原本的身体过来的吧?
所以这位大师是认错人了?
年轻和尚很执着,笃定褚芙就是自己娘子,跟了她们一路。鹭娘把他拎起来警告了一顿,但没有用,他转眼就忘,还是照样跟在她们后面。
——准确的说,是跟在褚芙后面,亦步亦趋,小媳妇似的。
鹭娘想打他。
远离红尘,六根皆净,你是一样都不沾啊!
你到底是不是正经和尚了!
可回到店里后,惊天反转又出现了。
凌扈一看到他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手里的多肉葡萄一个颤抖差点没拿稳,震惊到破音:“哥!”
和尚一脸茫然,转头望向褚芙,迟疑道:“这是你弟弟吗?”
褚芙:“……”
是你弟弟!
和尚还是茫然,“我弟弟吗?”
凌扈不敢相信又难过,猛地一个大跨步过来摇着他的肩膀,用焉耆话叽里呱啦的讲:“哥!我是阿扈,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不是在焉耆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原来是焉耆人啊。
褚芙的目光在两兄弟之间转来转去。
红豆生南国,焉耆出男模啊!你们焉耆的人一个个长相未免有点太出色了吧?
这时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还隐约夹杂着女人的啜泣声,褚芙望过去,“出什么事了?”
陈折己匆匆走进来,道:“一对夫妻来找小山竹,说是认亲。”
认亲?又是认亲?
褚芙下意识看向凌扈和大师这边,这边都没认完,那边又认,怎么一天就撞上了两场认亲?
电光火石之间,褚芙忽然反应了过来,她倏地扭头看向陈折己,音量猛地拔高:“你说谁?要认谁?”
陈折己脸色也不太好看,“小山竹。”
小山竹的爹娘来认亲?
“六丫,我是爹啊。”一个满脸沧桑皱纹、看着老实巴交的汉子紧紧摁住她的双肩。
旁边的妇人奋力把他挤到一边,自己死死的拽着小山竹的手,抹着眼泪哭嚎道:“六丫头,我是娘!我是你娘啊!”
“当时实在是家里活不下去了才卖你的,我们知道你心里有怨,如今光景稍好了,我们把你赎回去好不好?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