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啊,你跟师师姑娘,如何了?”
过足了瘾头,揉着发酸的手腕,徽宗聊起了八卦。
最近,《高太尉与李师师》歌舞剧风靡整个汴京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就连他这个当时也在场的亲历者,都不免打听起故事的后续。
“鱼水交融,如胶似漆!”
高俅一脸骄傲,恬不知耻继续道:“妙,妙不可言呐……”
嘁!
没出息!
徽宗有些不耻。
男女之事,朕,还不了解么?
也就,那么回事吧!
但转念一想,这高二郎,都憋了十来年了,难得遇上一个看对眼的,倒也不怪他。
“婚期呢?”
徽宗还记着嫁妆那事呢,礼单已经快写不下了。
“出了正月就办,二月二,花神节。”
都跟李师师把该做的都做了,高俅也没把婚事当回事,随口说了个之前定下的黄道吉日。
“好!不用送了,朕去也!”
徽宗麻溜的收起桌上的纸,直接往咯吱窝里一夹,扬长而去。
好什么好,也不知道留几张下来!
就在高俅腹诽不止时,林冲经人通报,快步来到了书房门口。
“启禀太尉,那鲁达……”
林冲支支吾吾,好似办砸了差事一般。
“那鲁达,待如何?”
“那和尚,连着吃了几天吃请,今日不知怎的,定要吵着……说是要见小人背后之人……”
林冲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高俅,将花和尚的诉求提了出来。
“也算那和尚耐得住性子!”
高俅嘀咕了一句,直接安排道:“你与他说,明日正午,某在遇仙楼设宴,请他来会。”
“小人领命。”
林冲躬身,就想告退,却又被高俅叫住。
“记着,他若问某身份,推说来了便知。”
“是,太尉!”
待林冲走后,高俅思量一番后,提笔又写下了两首词,交与周怀安送去遇仙楼,让他交给陈妈妈。
“你狂,老子比你更狂!哼,看老子怎么将你拿下!”
……
第二日正午,林冲引着鲁达,来到了遇仙楼。
“你那东主,好大的讲究,按着洒家的意思,随便寻个酒家,胡乱吃些酒肉便是。”
寒冬腊月里,鲁达也是敞着前襟,一副粗鄙样,可是他心里,却是亮的明镜似的。
林冲也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能差遣他的,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洒家倒要好好看看,是什么人在打洒家的主意。
“请大师吃酒,算不得讲究。”
林冲心道,遇仙楼吃个酒,也不过就百十贯花费到顶了,若跟你说,太尉随手送出一件蜀锦战袍,就价值三千贯,那才叫讲究哩。
两人说说笑笑,往最顶上的雅室走去。
就在鲁达猜测一会上什么酒的时候,一阵金鼓声乍然响起,一下就将雅静的环境烘托的犹如沙场一般,肃杀,激昂。
咦?
就在鲁达琢磨不定的时候,一个铿锵有力的嗓音响起。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只用两句,就把鲁达一下拉回了塞外边疆的峥嵘岁月。
自从离开了老种相公麾下,鲁达不知多少次,在梦里回到那朝思暮想的环境,哪怕不得已,做了和尚后,也是。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生后名。沙场秋点兵……”
“沙场秋点兵……”
“沙场秋点兵……”
“……”
不停的和着一句沙场秋点兵,偌大的汉子,竟是鼻子发酸,双目通红,眼瞅着就要流下英雄泪。
这唱词的人,真真唱到洒家心里去了!
鲁达觉着,如果能见着那人,定要请他吃肉喝酒。
吃最好的肉,喝最烈的酒!
“大师,走啊,吃酒去了。”
林冲见鲁达被一首不知名的小唱,搞得大为失态,连忙出言提醒。
“哦……吃酒,吃酒去!”
抬起蒲扇大的手,用力揉搓了通红的双眼,鲁达决定了,今天定要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因为,只有醉了,他才能在梦里,回到那个魂牵梦萦的地方,塞外边疆。
“大师,请!”
林冲推开门,引着鲁达往里去。
“是何人要见洒家,洒家来也。”
方才被一首《破阵子》给激发出来的血性,尚未消退,鲁达人还没进屋里,就扯着大嗓门吼将了起来。
可让他没料到的是,里面那人,并没有答话,而是放声高歌。
“杯汝前来,老子今朝,点检形骸……”
只一声,就将鲁达给镇在了当场。
这声音,竟是方才那个唱词的人!
而且,现在所唱的,要比之前那首,更狂,更合鲁达的胃口。
听听,老子今朝,点检形骸!
够劲,够嚣张!
原本觉得林冲已是这汴京城里,少见的汉子,可如今再观唱词的这位,其惊艳的文采、其洒脱的程度,鲁达产生了一种自愧不如,甚至,带着一丝丝崇拜的心理。
洒家,定要与他好好相交一番!
能在这个雅室,搞出这般花样的,不是别人,正是高俅,高太尉。
他的表演,还在继续。
“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睡,气似奔雷。汝说:鲁达,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
“甚?”
鲁达被问的一怔。
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
于是,他下意识道:“洒家酒未喝饱,肉未吃够,哪里舍得去死?”
“可你如今,不过也就行尸走肉罢了。”
高俅摇摇头,面带不屑,看向鲁达的眼神里,满是可怜。
“洒家一个大好的活人,怎会是行尸走肉!”
被人说成行尸走肉,自然是不会开心,鲁达一脸怒意,撸起袖子,就要上前与之厮打。
高俅却是巍然不动,缓缓道:“既是大好活人,却怎又做起了和尚?”
“洒家……”
鲁达为之语塞。
“既是大好的活人,怎不见你建功立业?”
“……”
鲁达无言以对。
“既是大好的活人,怎不见你报效国家?”
“……”
鲁达默然。
“既是大好的活人,怎不见与袍泽,战死沙场!”
说完,也不给鲁达反应的机会,高俅直接背过身,留给对方一个孤傲的背影。
“罢!罢!罢!浑如此,叹汝于知己,真少恩哉!”
高俅先是唱了一段词,紧接着,说出了一剑封喉的致命一击:“老种相公啊,你看走眼了啊……”
一听老种相公,鲁达再也克制不住。
“你,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