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何出此言呢?”
被黄文炳一吓,蔡九心中犯起了嘀咕,那些事,能出现在蔡京写给他的家书中,说明汴京城里,已然是动静不小。
若是能将此事给办的妥帖,说不定……
身为蔡太师的假子,蔡九还是上进心的,同时,也很有危机感。
要问危机感,从何而来?
听听他的名字,就清楚了。
蔡九,蔡九,他是蔡京的第九个假子啊,除了前面八个,他后面,也还有不少哩!
黄文炳见了蔡九的反应,心中暗赞,不出太尉所料,这蔡九啊,上钩了!
“恩相请看,这是何物!”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叠的仔仔细细的纸,郑重的交与了蔡九。
“这……是反诗?”
蔡九能当上知府,自然是有点水平的,一看最后两句,便得出了结论。
可是,他还是有些纳闷,这诗,跟京中的谣言四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恩相再看。”
黄文炳凑上前,指着诗文的落款,说道:“上面题着姓名,那童遥啊,就落在了此处!”
“郓城……宋江作?”
饶是蔡九饱读诗书,却是横看竖看,都没有看出名堂。
瞧见蔡九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傻样,黄文炳肚里笑开了花。
看,看到天荒地老,你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哼,你要能看得出来,才有鬼哩!
若不是太尉告与我知,我也不知道,这世上,还可以牵强附会到如此境地!
而且,为了坐实这几个字,不止让钦天监配合,还能让汴京城童谣四起。
太尉之奇思妙想,真真是如羚羊挂角,妙,妙不可言呐……
暗暗在心中拍了自家主公一通马屁后,黄文炳振作精神,开始了他的表演。
“恩相,请容文炳,细细道来。”
“快快请讲!”
黄文炳见了蔡九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暗骂一声,呔,你这棋子,终是要被我操弄于股掌之间啊!
“童谣第一句,耗国因家木,必是家头着个木字,这分明,是个宋字!”
“嗬呀!!!”
只这第一句,便把蔡九给唬住了。
宋?
那岂不是……
“第二句,刀兵点水工,指的是兴起刀兵之人,水边着个工字……”
“江!是江字!”
蔡九反应倒是快,直接脱口而出。
一个江字出口,还面带得意之色,像是做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恩相英明!”
黄文炳假惺惺的的一拱手,心里却在腹诽,依葫芦画瓢,你得意个啥!
有本事,你再猜呀!
“那……再后两句,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以何解?”
感觉找到了一点头绪,蔡九看到了一些希望,但想了半天,又对后两句实在是无从下手,只能继续向黄文炳请教。
料中了蔡九铁定猜不到,还是会低三下四的问自己,黄文炳初步感受到了将人当棋子,任意摆布的邪恶快感。
但他也清楚,现在还早,远不到得意的时候,
于是,他强忍着笑意,一脸严肃道:“纵横三十六,应是六六之数,比如……”
指了指天上的星星,他刻意的压低了声音,营造了一种神秘而恐怖的气氛,说道:“司天监,曾有天上星宿下凡,化成魔君为祸人间之传言,其数,便是六六三十六,暗合天罡之数!”
“嘶……”
重重倒抽一口凉气,看来蔡九对司天监的权威性,还是很买账的。
“再说这播乱在山东。”
黄文炳就当没瞧见蔡九的脸色已是一片煞白,自顾自继续道:“郓城县,正是在山东地方,那这乱事,便很清楚了,就是起自郓城!”
“郓城……宋江……”
蔡九呆呆的盯着手上的纸片,最后的落款,不正是郓城宋江作么?
“呀!”
突然反应过来的他,吓得将纸片一丢,好似生怕那纸会咬人一般。
但很快,他又俯身,将纸给捡了回来,仔细的叠好,收进了怀中。
“本府决定了,定要将那郓城宋江,捉拿归案!”
蔡九长出一口气,好像看到了一场泼天的功劳,唾手可得。
“恩相英明!”
黄文炳见棋子,呸,蔡九上钩了,适时的,送上了一记干巴巴的马屁。
“只是这郓城宋江,不知此间有这个人么?”
蔡九看了眼黄文炳,意思很明显,既然是你发现的,那事,还得你来办。
而功劳么,呵呵,自然是我蔡九的,没你黄文炳的份。
若不是早有心理准备,见到蔡九如此做派,黄文炳定会黯然伤神,感叹所遇非人。
但是现在么,他只是心中冷冷一笑,你这鸟人,先乖乖当些天棋子,看我最后怎么收拾你!
“恩相且宽心,文炳自有计较!”
先给蔡九吃了颗定心丸,黄文炳装作回忆道:“那日文炳来访,未敢进恩相府上,回至江边,无可消遣,便去浔阳楼闲玩,于那白粉墙上,抄下了这反诗!”
“却是何等样人写下?”
蔡九一听是在辖下的浔阳楼,顿时精神大振,恨不能立马派出衙役,将那写诗之人捉了回来。
“未见那写诗之人。”
黄文炳深得高俅说话的一波三折之道,一盆冷水,将蔡九浇了个透心凉。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蔡九果然连连叹息,更是对黄文炳怒目相视,似是要将邪火,撒向他黄文炳。
你这厮,果真不是好鸟!
黄文炳那双眼多毒辣啊,一看便知,蔡九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他故作不知,又道:“恩相莫要忘了,诗中分明写有他的藏身之处!”
“甚?”
蔡九闻言,又惊又喜,连忙掏出那纸,细细翻看起来。
黄文炳也不卖关子,直言道:“不幸刺配文双颊,那堪配得在江州,此人,应在江州两院押牢!”
“果然!”
蔡九亦是在诗中找到了那两句,两眼放光,大喜过望。
“那此人,还会在江州么……”
狂喜中的蔡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就是配军么,应该在牢里吃牢饭的,怎么能跑去浔阳楼里写反诗呢?
定是牢期已满,得了自由身!
黄文炳淡淡道: “这个不难,只取牢城营文册一查,便见有无。”
“通判高见极明!”
得点拨播,豁然开朗的蔡九,倒是难得的夸了黄文炳一句。
可这夸奖,听在如今的黄文炳耳中,却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蔡九啊蔡九,现在才知道我的本事,晚了啊!
虚假的笑面背后,是黄文炳阴狠的目光,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别忘了,黄文炳,还有一个绰号,黄蜂刺!
黄蜂刺,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