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是你暗中培植的吧?”
“你……”
犹如晴天一个大霹雳,柴进被对面那个素未谋面的俊朗男子的话,直给震的七荤八素。
“王伦,是你门客吧?”
“你……”
“途径你柴大官人府上的人犯,不问来路,俱是折节相交吧?”
“你……”
“暗中搞了如许多小动作,莫非……”
高俅眯着眼,从牙缝中,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挤出了一句:“是想要,光复你后周江山……”
“不!不是!”
答一句,退一步,答一句,退一步。
原本气度不凡,一派江湖豪杰模样的柴进,竟是被这低若蚊吟的话,吓的连连后退,最后一个不察,脚下拌蒜,噗通一声,便跌坐在地。
仰着头,望着那张笑意盈盈的俊脸,柴进哪有一开始的从容与镇定,更别说想与之结交一番了。
他现在啊,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
这人,太可怕了!
柴进内心,有没有光复祖上的江山社稷的打算,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但他干下的这一系列所作所为,却肯定是不符合他前朝皇室嫡传子弟身份的。
若是没有捅破梁山泊这层关系,柴进还可以推说自己纯粹是生性豪爽,与往来的人犯交交朋友,也算不得什么出格的事。
最多,也就是个私生活不检点,放在《宋刑统》里,连个像样的罪名都找不到。
可是,被高俅一上来就用梁山泊三个字,给唬得心惊胆颤的柴大官人,哪里还敢狡辩。
对方可是连王伦是他柴府门客的事,都给亮了出来,这让身份微妙,且敏感的柴进,如何不感到全身发毛。
别看他家中还供着太祖钦赐的丹书铁卷,能保他柴家与大宋王朝与国同休,只要赵家人在位一天,他柴家便可享一日的荣华富贵。
甚至,按祖上传下来的说法,即便是柴家人犯了法,只要不是太严重的罪名,那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但别忘了,这丹书铁卷能派上用场的前提,是柴氏子孙不得有反意。
老老实实当个富家翁,哪怕是天天欺男霸女,老赵家都会念着往日的情分,网开一面。
可若是柴氏子孙但凡想不开,还对那龙椅有着非分之想的话,嘿嘿……
赵太祖那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话,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不知为何,柴进现在想想,突然觉得很后悔,也很是冤枉。
王伦是他门客,没错。
梁山泊是他一手培植的,没错。
但那梁山泊,最初只是一个他闲极无聊,随意设下的一个寨子,用来安置一些江湖上落了难的朋友,根本就没有想太多。
甚至为什么安排王伦去当那梁山泊主,还不是看重这人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手段,不会给他柴大官人惹出大祸么?
可是自从王伦被一个叫青面兽的贼人所害,梁山就此被晁盖一伙人给占了去之后,一切都脱离他柴大官人的掌控。
一个好好的江湖人士落脚点,竟然成了方圆千里之内最大的匪寨,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眼见着,梁山泊的声势越发的浩大,就要成为震动天下的祸害,柴进就止不住的一阵阵后怕。
他怕被人知道,梁山贼人之中,着实有不少人,曾受过他的庇护与恩惠。
他更怕被人知道,梁山泊首任寨主王伦,是他柴进的门客,梁山泊上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曾与他柴大官人有关。
嘿,还真被老子给猜中了!
高俅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快速的盘算了起来。
自他偶然间听武松说过柴进的一些事,他当时便留了些心眼。
为什么柴进只需一封书信,便可安排人去梁山。
又为什么明明梁山坐拥八百里水泊,绝对是个起事的好地方,可在王伦领导下,却始终不愿做大做强。
甚至,杨志奉命去梁山泊落草时,王伦还曾不情不愿,百般推脱。
若不是晁盖他们也恰巧看上了梁山泊,说不定,杨志在王伦手下,还得受上不少的鸟气。
这些事,可都在杨志通过走马承受秘密渠道传送的情报中,全被提及过的。
所以,柴进自以为王伦一去,便无人得知他与梁山之间曾经的那段孽缘,却不知,在这白脸汉子面前,却是无所遁形。
“小可……小可愿献上百万家私,只求大官人高抬贵手,放小可一马,放小可一马……”
一想到自己与梁山泊的关系被公之于众,柴进便直接想到了自己被拉到了菜市口,咔嚓一刀,直接做了无头的冤魂。
所以他不顾体面的,爬到了高俅跟前,连连磕头,还许出了百万贯家私的重利。
什么皇室贵胄,什么世宗嫡传,现在的柴进,只想保住小命。
“百万贯……”
原本就没打算将此事广而告之,而是想借此来搞搞事情的高俅,一听到百万家私时,眼皮忍不住的就是一跳。
倒不是他眼皮子浅,听到百万这数字就走不动道。
而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一些事,需要用钱,大量的钱,还是见不得光的那种。
如今打瞌睡,有人送枕头,这不是巧了么!
强压着嘴角的笑意,高俅低声道:“真有,百万之多?”
“只多不少!”
对自己的身家多少还是有点数目的柴进,顿时喜出望外。
若是能用钱赎回一条命,别说百万了,哪怕就是千万,他也敢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卖房卖田,砸锅卖铁,也在所不惜!
反正,有赵家人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他柴大官人一天的肚子。
“那行,你与王伦的那点破事,某,替你压下了。”
“谢大官人,谢大官人!”
行贿成功,原本以为大祸临头的柴进,面色顿时松快了下来,虽然还跪着,但腰,不知不觉的,又挺了起来。
可是贪得无厌,心狠手辣的高俅,又哪会如此轻易的让柴进好过呢?
钱,他自然是要收的。
可他没说,收了钱,便万事大吉了啊。
他说的,只是把那点破事,给压下而已,可没说,就此放过柴进啊!
只见高俅撩开长袍的前摆,露出配在腰间内侧的一块玉牌,笑眯眯道:“这个,认得否?”
“走……走马承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