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太尉……”
汤隆面带难色,又望了望自家这简陋的铁匠铺,苦笑道:“汤隆愧对先人,以现在这些家伙事,单凭一人的话,要想打造出正经的连环马,怕是……怕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不提人员设备,单论技艺,可否。”
高俅紧紧盯着汤隆。
对方的回答,在很大程度上,将决定他接下来的谋划。
“这个……”
汤隆沉吟了一下,郑重道:“小人虽然不才,但自问家传的手艺还是学了个通透,若是有合适的工具材料,再配有几个得用的下手,定是可以的!”
“好!”
高俅抚掌大笑,说道:“你既是西军出身,便先跟着鲁达,待回了京师后,某,有大用!”
“谢太尉,谢太尉!”
汤隆听得大用两了,顿时大喜,又跪下连连磕头。
这次,高俅没再去扶,而是丢了个眼色给鲁达后,带着其余人先行离开。
鲁达带着李逵,帮着汤隆简单收拾一下行装,自不去说。
当天夜里,高俅招来公孙胜,到他屋里相商,有些事,他准备让公孙胜逐步接手了。
但在这之前,他决定,先小小的冒一个险。
“义父,这么晚了,可是有要事?”
子时已过,万籁俱寂,这个时候被叫来,公孙胜总是会有些疑虑的。
“某,要建私军!”
高俅端坐不动,面沉似水,一上来,便是惊人之语。
“建私军?”
公孙胜一怔,大为诧异。
在他想来,义父乃是殿帅府太尉,统管八十万禁军,更是当朝的武官第一人,整个大宋的兵马都归他节制,怎地无端端的,要提建私军?
高俅见公孙胜不解,却也不解释,而是板着脸,一言不发。
他想看公孙胜是什么反应,也想看看他能不能猜到其中的缘由,更想看看他对建私军的态度,是支持呢,还是……
公孙胜是多机灵的一个人呐,他见义父并不解说其中的前因后果,只是直直的看着自己,便猜到,这很可能,是对他的一种考验。
建私军!
义父,这是要……谋反?
任谁听了要建私军,第一反应,想必都是会往那方向去猜,谋反!
公孙胜,也不例外。
如果是谋反,那岂不是……
公孙胜眉头一皱,大宋百姓虽说过的颇是艰难,可若是起兵造反,那更是会将百姓陷于水火……
就在公孙胜面露挣扎,反复权衡利弊的时候,高俅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平静了下来。
他,赌对了!
他这么晚了,只叫公孙胜一人过来,而且一上来就说要建私兵,就是为了要造成一个假象,他要谋反的假象。
只要公孙胜没有第一时间翻脸,将他当场拿下,然后不由分说,直接送去官府告发,他便算是成功了。
他赌的,就是公孙胜对大宋的归属感,没有强烈到不顾一切。
换句话说,他要赌的,是公孙胜并不是愚忠到无可救药。
见第一个目的已经达成,高俅进入了第二个环节。
“莫想岔了,某,可不是想谋反哦。”
高俅捻着胡须,目光坦然,直视公孙胜双眼,提醒道:“莫忘了鲁达他们,还有你背上的字。”
尽忠报国!
济世安民!
得了高俅提醒,公孙胜倏然一惊,是哩,义父以尽忠报国,济世发民为己任,怎会谋反!
那建私兵……定是大有深意!
在为自己误会义父的用心而愧疚的同时,公孙胜不知不觉中,就把心思放到了为什么要建私兵上去了。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发现,建私兵,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一旦遇上了,就应该去报官,去告发。
其实,话又说回来,高俅有意挑公孙胜当义子团的带头大哥,一方面,是公孙胜谋略过人,能服众,另一方面,是看穿了公孙胜这人,骨子里就是个不安份的主。
什么忠君,什么爱国,在他眼里,都是浮云。
他要的,只是济世安民。
“义父,是担心朝廷,重文轻武?”
经过一番思量后,公孙胜小心翼翼的说出了心中所想。
按他的逻辑,大宋自开国以来,便是重文轻武,义父都做到武官顶峰了,也不过就是个正二品,定是受够了文官的钳制,不甘心处处受制,所以想另辟蹊径,建立一支不受朝廷,不受文官指手画脚的私兵出来。
“重文轻武么,说的倒也不错,只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高俅先是微微赞许,接着示意公孙胜再想想。
“不是主要的原因……”
公孙胜面色凝重,他本以为参透了其中的奥秘,却不想还没说到点子上。
这天底下,最难猜的,莫地于人心,尤其是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更是难猜。
“若是某说,不出十年,大宋必亡,你会如何想?”
高俅见公孙胜陷入了困境,稍稍透了些口风。
“不出十年,大宋必亡?”
公孙胜原本困惑的眼神,愈发的困惑,说道:“义父怎会知道,师傅罗真人,早在六十年前,便推算出了这个天象。”
“只是……”
公孙胜伸出左手,飞快的掐了几个法诀后,颓然道:“只是不知为何,自今年正月朔日以来,天象混沌,再不复有迹可寻……”
“这种事,也能算得出来?”
高俅有些咂舌,紧紧盯着公孙胜的左手,问道:“就这么掐几下,就行了?”
公孙胜羞赧一笑,说道:“孩儿修为浅薄,只能算算大事,师傅罗真人才是事无巨细,只凭一手梅花易数,便可洞悉一切。”
“果真这么厉害?”
高俅突然有些害怕了,说的这么玄乎,那他自己这点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特别奇怪,孩儿连着算错了几次,这才返了师门,想请师傅指点迷津,却不想,他也遇上了同样的问题。”
公孙胜叹了口气,摇摇头,显然是对这梅花易术失了信心。
“不过……”
公孙胜突然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不过甚?”
高俅顺口问了一句,倒也没太在意。
却不想,公孙胜的话,让他浑身一震,面色大变。
“师傅说,义父是异数,说不得这大宋的国祚,就着落在义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