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二郎,快醒醒!”
卯时三刻,罢了早朝的徽宗,只待宫门一开,便兴冲冲的赶到了太尉府,将刚刚才睡下没多久的高俅,一把从被窝里,生生的,拖将了出来。
“呔,何方妖孽!”
正在梦中跟妖精打架的高俅,突然身上一凉,又被一阵大力晃动,吓得连忙伸手去摸床头的七星短刀。
“高太尉,使不得,使不得呀!”
杨戬见势不妙,一心护主的他,连忙紧紧抱住高俅,倒是免去了高俅的一场无妄之灾。
纵然高俅再得宠,但敢向皇帝亮刀子,也得判他个大不敬。
所以杨戬说什么也不能让迷迷糊糊,发着起床气的高俅,摸到那要命的七星刀。
高俅啊高俅,没事你在床头放把刀做甚!
杨戬很是想不通,在深宅大院的太尉府,还有数百亲卫保护,这高俅怎么还这般的小心,难不成,还怕会有刺客么?
“松手,快松手!”
高俅拼命挣扎。
“使不得,使不得!”
杨戬就是不松手,还冲着徽宗道:“陛下快走,切勿要让这厮伤了你!”
“莫要大惊小怪,二郎只求自保,不伤人!”
徽宗却是见怪不怪,还呵斥起了杨戬:“老货,快松手,经你这一闹,二郎早醒了。”
“是极,是极,某,早已醒了!”
被杨戬牢牢制住的高俅,暗暗吃惊,平日里看这阉货老态龙钟,走两步路都呼哧带喘的,想不到,这没卵子的老东西,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大高手。
高俅自己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高手,但一副多年打熬出来的身板,着实有几把气力,等闲百十来斤的石锁,也是能耍的有模有样的。
可几番挣扎之下,竟是奈何不得杨戬两条枯瘦的胳膊。
甚至,高俅有种直觉,这阉人根本没使出真功夫,只是随意一箍,便让自己动弹不得。
“恕罪,恕罪,是老奴过激了……”
徽宗发了话,又见高俅确实清醒了,杨戬连忙一松手,退到了角落,又扮起了小透明。
高俅望着这个深不可测的老宦官,不敢怠慢,尴尬的一笑。
杨戬回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眼观鼻,鼻观心,老实木讷,人畜无害的样子,极具迷惑性。
“二郎,替慧贤大家报仇的事,可有眉目了?”
徽宗丢了件外袍,给只穿了亵衣亵裤的高俅,一点也不见外,极其自然的,问起了惦记了一晚上的事。
“官家容禀,事情已有眉目,只不过……”
徽宗不见外,高俅更不见外,大大咧咧的当着徽宗的面,边穿衣服边洗漱,还含糊不清的奏对着。
“快说,快说!”
徽宗根本不计较高俅的无礼,反倒一个劲的催促。
吐掉口中最后一口漱口水,高俅拿锦帕擦了下嘴,才若无其事的说道:“只不过官家,可不能再唤李慧贤为大家了。”
“哈?”
徽宗一愣,急急问道:“二郎此言,却是为何?”
“勾栏歌妓,戏称大家,不失为美谈,可若以大家,称呼名门闺秀,可就大大的不妥了!”
高俅一本正经的话,却是听得徽宗满头雾水。
名门闺秀?
哪来的名门闺秀!
若说李格非当年还在做官时,李慧贤勉强倒能称一句名门闺秀。
可李格非削职为民都十多年了,李慧贤又算哪门子名门闺秀哩?
“二郎,莫要说笑!”
徽宗皱着眉,等着下文,大家熟归熟,若是没个合理的说法,他可也是会生气的。
“官家啊,若要为李格非伸冤,苦主李慧贤,便不能是妓籍。”
高俅既然敢骚操作,自然是有全套方案的。
“妓籍?”
“不错,妓籍,乃贱民,而贱民,告不得官!所谓民不举,则官不究,若李慧贤告不得官,咱们,又如何受理此案呢?”
高俅侃侃而谈,指看桌上的《宋刑统》,一副刑名专家的派头。
而且,他更是颇为鸡贼的,用咱们两字,牢牢的将徽宗跟他高俅绑定在了一起。
在他的舌灿莲花之下,徽宗不得不承认,不错,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那……李慧贤……眼下是哪家的名门闺秀呢?”
被成功洗脑的徽宗,关心起了下一个问题。
“自然是某这个,高家!”
高俅一挺胸膛,说的义薄云天。
“可是,你姓高,她姓李……”
徽宗有些纳闷,不同姓,还谈什么一家人。
“官家莫忘了,某之义子,不改姓!”
高俅笑的很是得意,悠悠然道:“义女么,亦是不必改姓的啊……”
妥了,徽宗一拍大腿,跟着笑了起来:“不错,有异姓父子,自然也可以有异姓父女,妙,妙啊!”
想到花荣他们并未改姓,照样义父义父,叫个不停,徽宗顿时对高俅的安排大为赞赏:“还得是二郎啊,一个晚上,便想出了良策!”
其实,只有半个晚上,还有半个,光顾着跟蔡京斗心眼了。
高俅在心中默默纠正了一下,继续给徽宗挖坑:“按律要脱妓籍,一免为番户,二免为杂户,三免才是良人,某想向官家讨个恩典,下个诏书,直接将慧贤一免为良。”
“准了,准了!”
徽宗哪想得到高俅在跟他玩弯弯绕,直接冲着杨戬下令:“你回宫后便去找中书舍人拟诏,今日务必把此事给办了!”
“老奴遵旨!”
听到徽宗如此安排,高俅心中大喜。
有了这道诏书,便算是替元佑党人翻案一事,撕开了一道口子,在高俅心里,李格非只适逢其会的第一个,但决不是最后一个。
在高俅的谋划里,替李格非报仇,仅仅只是第一步,他真正想要的,是收拢元佑党人的心。
替元佑党人翻案这件事,由他高俅来做,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
而且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高俅,更合适的人了。
如今的大宋朝堂,在蔡京二十年的一手遮天下,已然全是蔡党的天下,可谓是根深蒂固,积重难返。
若是他想要在朝堂上有所作为,仅靠下了台的蔡京,在暗中支持的话,显然是举步维艰,事倍功半的。
至于徽宗,那是大杀器,只能在大事上拍个板,不可能事无巨细的,力挺高俅。
所以,将放逐在外的元佑党人,逐步的召回朝堂,势在必行。
届时,已经摇身一变,转秩成了文官的高俅,顶着苏大学士衣钵传人的名头,便是所有受了他大恩的,元佑党人的旗帜。
而紧紧围绕在以高俅为中心的元佑党人,也将吹起向蔡党反攻的号角。
当然了,这一切,都会是在高俅掌控下进行,绝不会为了斗争而斗争。
他的眼光,可不仅仅只停留在大宋的朝堂争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