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家常,侯天涞把范五请进车里。也给他介绍了小孩儿哥!
范五儿:“这是斯蒂庞克,美国车……。这些个车早年间你五哥家里都有,我都玩儿腻了……”
见范五儿开始卖弄他早年间的豪奢生活,侯天涞只能捧着说道:
“五哥这见识真是没得说……。您当年那是真阔过。听说您和我阿玛在四九城里,那可真是“一时瑜亮”……。”
范五儿:“那是,你那时候还小,好多事儿你都不知道!嗨!我们当年那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出了名的败家子儿!。
你们家是败在你阿玛手里的!多少还给你留了点儿翻身的本钱。我们家可是败在我手里的!败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侯天涞心中在骂娘,这特么有什么自豪的!难道这败家子儿也分段位?自己只是个小小的“败二代”?人家范世荣才是正八经的“败一代”?
这特么也不是什么光彩自豪的事儿呀?
范五儿:“兄dei,咱们今儿上哪儿吃切呀?你这是混好了!馆子太次我可不给你面子……。”
好家伙,这个范世荣范五爷可是有铁杆儿庄稼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爷派”。在他眼里,去谁家吃饭就是给谁家面子。就是现在都快要饭了!也是直着腰……。
侯天涞作为两辈子的四九城人多少也有点儿这臭脾气。于是开口道:
“最次也得八大楼起步,就凭咱哥俩一个红带子,一个黄带子。去谁家吃饭都是给他们面子。其实应该吃“仿膳”,可惜现在这时节食材不全。
要不然我今儿请您吃鲁菜、海货?丰泽园怎么样?”
范五儿:“我都行!你五哥出了名的不挑食,不忌口!好伺候……!再说了,客随主便,我一个吃请的,可不能喧宾夺主。那就让外人看了笑话了!咱们可是爷!丢不起那人。
这要是在当年……,他们就是削尖了脑袋,都不一定能请到咱们哥俩这身份的人吃顿饭。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商贾,爷们可是上三旗的阿哥……。就是咱哥们犯了事儿!也没有衙门能治咱们的罪。管咱们的那是宗人府,……。”
好家伙,侯天涞一句话勾起了范五儿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
小孩儿哥在后座双手托腮,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范五儿。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范五儿看了一眼小孩儿哥!撇撇嘴道:
“小子,你阿玛没给你讲过这些事情吧?有空去范大爷家里玩儿去,大爷肚子里这些故事多了去了!”
说笑间汽车已经来到丰泽园楼下。
俩伙计小跑着过来替侯天涞一行人人打开车门儿!
范五儿:
“不是爷说你们,你们这伺候人的活儿也不行呀?这得弯腰开门,动作要轻,车门儿不能开到最大,那样就该有异响儿了!你拿手得放到车门上框底下。那是防止客人碰着脑袋瓜子的!
学去吧!五爷今儿高兴,指点你们一手儿!偷着乐去吧!”
“爷几位?”
门口儿迎宾的伙计刚一张嘴就被范五爷给堵回去了!
“瞎呀?没看见我们两大一小,三位吗?你们丰泽园,招待客人可是越来越敷衍了!”
“三位爷!里边请……。”
“爷三位!高抬腿,步步高升喽……。”
进了包厢,伙计把茶水倒好,等在包厢里等着一行人点菜。侯天涞把菜单推给范五儿!
“五哥!您点菜……?”
范五儿:“你身上带的钱够花吗?”
侯天涞拉开随身皮包让范五儿看 ,……。
“五哥,两封现大洋足够您吃了吧?”
这下范五儿才彻底放心。也不看菜单儿,直接开口爆出菜名道:“那就四菜两汤,,一品官燕、通天鱼翅、葱烧海参、沙锅鱼肚、清炖裙边、烩乌鱼蛋”。
范五儿一顿饭,吃的嘴唇油汪汪,肚子被填的沟满壕平。不过气质这块拿捏的死死的!
那可是真正的捯驴不倒架儿!万事儿架不住爷喜欢……。
侯天涞知道这个同族哥哥有些本事儿!以后应该用的上。现在花点儿钱,拉拢好关系为以后铺路
“五哥!这两封现大洋您拿着,算是您今年过生日我送的寿礼。您可不能嫌少……。”
范五儿:“兄弟,你这……。哥哥可是无功不受禄……。”
侯天涞:“五哥,等时局稳定了!我出钱,您出力。咱哥俩干了正经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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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侯天涞父子就前往南锣鼓巷的齐宅拜师……。
来到跨车胡同13号的齐宅,只见大门上贴着:“白石老人心病复作,停止见客。”的条幅。
侯天涞对小孩儿哥努努嘴儿!意思很明显,人家齐老是闭门谢客。看你臭小子怎么收场。
小孩儿哥好像早就见怪不怪了!挣脱侯天涞握着他的大手,直接上前叩响了大门上的铜环。
“啪啪啪,啪啪啪。”
“齐爷爷,我来看您了!”
见没人回应,也不着急。而是踮起脚尖伸出双手把那张“白石老人心病复作,停止见客。”的告示完整的揭了下来!回身递给侯天涞。嘴里道:
“干爹,快收起来,这以后能值不少钱呢!物以稀为贵,这个比一般的字画还更值钱些。”
好家伙,这小屁孩儿经济眼光也太超前了吧!齐先生的作品,到了后世可不是都价值不菲吗!这种有特殊时间的特殊“便条”可不就更显得弥足珍贵了吗?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装裱起来……。
刚把干儿子偷来的宝贝收好!齐宅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中年妇女拿出一张告示和一碗浆糊。看见小孩儿哥,显得很是熟稔。直接道:
“小玉恒,这是你父亲吧?快进去吧!老爷子等你呢!”
侯天涞并不着急带着小孩儿哥进院儿!而是拿起放在石墩儿上的告示看了起来。
只见大小字儿密密麻麻都有,大字是“画不卖与官家,窃恐不祥”。
有意思,这是说:“中外官长,要买白石的画儿,用代理人就可以了,不必亲自驾到寒门小户了。从来官不入民宅,官入民宅对主人不利。谨此告知,官面上的人即使登门也恕不接见。”的意思。
这里头所说的“官入民家,主人不利”的话,是有双关意义的。
还有小字儿声明:“绝止减画价,绝止吃饭馆,绝止照相。”
在绝止减画价的下面,加了更小字号的小注:“吾年八十矣,尺纸六圆,加尺每圆加二角。”
另又声明:“卖画不论交情,君子自重,请照润格出钱。”
侯天涞见了这张一尺见方的告示哈哈大笑道:
“大姐莫急,这告示先别贴了!事后有必要,您让齐先生再写一张。这张呀!我买了!这是六个现大洋,您收好……。”
齐宅占地面积204平方米,是一座三合院带跨院的住宅。三间北房是“白石画屋”,因屋前安有铁栅栏,又称“铁栅屋”。
侯天涞父子俩手拉手走进了院里,一个长须老者一身灰布长衫拄着一根枣木拐棍儿迎了过来。
“恒哥儿!这位就是你父亲吧?快屋里请……。”
侯天涞赶紧抱拳拱手道:
“齐老!侯天涞父子冒昧来访,万望见谅……。”
“我与这小家伙投缘,快屋里请吧!”白石老人中气十足道!
侯天涞父子进屋分宾主落座。茶罢搁盏,说起正事儿!
“白石老,犬子仰慕先生人品画技,想拜入门墙。时时聆听教诲,潜心学习书画技艺……。望您允准!这是拜师四礼,湖笔,胡墨,端砚,宣纸。还有米面肉蛋,是我们父子的心意……。”
侯天涞言罢,就把礼物拿了出来!
“老朽虽有薄名,但已是耄耋之年,本不欲再收徒,但恒哥儿天姿极佳,未免明珠蒙尘……。”
见老先生同意,侯天涞赶紧给小孩儿哥一个眼神儿!
小孩儿哥也不扭捏,直接双膝跪地。接过侯天涞递给他的茶杯恭敬道:
“师父请喝茶。”
白石老:“好!望你潜心学习书画,续我齐门香火……。”
说完话便示意小孩儿哥起身。
礼成后白石老拿出一方田黄石印,印文为“齐门之玉”四字阴文。
看印面还是原石色,并未沾染红色印泥。就知道这是白石老人专门给小孩儿哥刻制的新印章,还没用过。
白石老端详了这枚小小的随形田黄印章,深感满意,便郑重的递给了小孩儿哥!并道:
“你既拜我为师,这便是为师送你的见面礼了!来日得闲,我再制一方阳文款章送你……。”
侯天涞赶紧虚拦了一下,口中说道:
“白石老,这太贵重了!有道是一两田黄十两金……。”
白石老笑道:“长者赐,不可辞。现在老朽就剩下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笔墨纸砚和这些石头了!”
看着眼前的耄耋老人露出萧瑟的表情,侯天涞就知道白石老人现在的日子不好过。要不然也不会让家人在门上张贴卖画的告示。
于是问道:
“白石老!我看您准备张贴告示,这是要重新卖画赚些润笔贴补家用……。”
白石老:“唉!让你见笑了!自从四九城沦陷至今为止……。到了现在实在是入不敷出,重挂润格也是无奈之举。”
侯天涞:“这日子……,确实让您老受苦了!您要是信得过我,就暂缓此举。不出半年这四九城就应该有大变,……。如此也全了您老的节气。至于您这段时间的家用……,就让我们父子奉养可好?”
白石老:“不妥,不妥!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侯天涞:“那我就将您老以后半年的作品都包圆儿了!至于润格就按您的定价来,至于画作的内容也随您心意。这是定金……。”
说着话,侯天涞从随身皮包里掏出一条大黄鱼。然后对小孩儿哥道:
“玉恒,去车里拿两封银元和和十万中储券。”
白石老人见侯天涞如此看重他的书画和名誉,很是感动。于是让家里人拿出十几副作品,然后道:
“既然如此,那老朽就却之不恭了!不过万事都有个规矩。老朽既然挂出润格卖画,就不能和情谊混为一谈。
这是我的一些得意作品,你先拿去。剩下的我慢慢画给你,总会让你物有所值。你有什么喜欢的题材也可以告诉我……。”
侯天涞:“创作什么题材都随您,一切以您身体健康为重。重质不重量……。
另外,您看哪天方便。我置办上几桌上好的酒席,风风光光的举办个拜师仪式……。”
从这天起,田枣儿这群人又有了新活儿!每天接送小孩儿哥到跨车胡同学画画。
一老一少情投意合,白石老倾囊相授,小孩儿哥如同干涸的沙漠汲取着艺术养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小孩儿哥的技艺就可谓一日千里……。
抗战胜利后,国土光复。白石老恢复了卖画刻印生涯。
琉璃厂一带的南纸铺,把白石老的润格,照旧地挂了出来。
十月,金陵方面来人,请白石老南下一游,是小孩儿哥陪同一起坐飞机去的,先到南京,中华全国美术会举行了作品展览。
后又到沪上,也举行了一次展览。带去的二百多张画作,全部卖出,回到四九城,带回来的“法币”,一捆一捆的。数目真是大有可观,可等到拿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连十袋面粉都买不到了。
那时,“法币”几乎成了废纸,一个烧饼,卖十万元,一个最次的小面包,卖二十万元,吃一顿饭馆,总得千万元以上,真是骇人听闻。接着改换了“金圆券 ”,一圆折合“法币”三百万元。
金圆券刚出现时,好像重病的人打了一针肾上腺素,四九城经济总算是如同诈尸,缓过了一口气。
但眨眼之间,短短几天,物价便是疯涨。通货膨胀,一日千里,比起“法币”,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囤积倒把的人,街头巷尾,触目皆是。他们异想天开,把白石先生的画,也当作货物一样,囤积起来。拿着一堆废纸似的“金圆券”,订购白石先生的画作,还一订就是几十张几百张。
齐府的案头积纸如山,看着不免让人心惊肉跳。小孩儿哥跟白石老开玩笑,说:
“看这样子,师父您老真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了。”
接下来的日子,着实耗了白石老不少心血,费了不少腕力。可换得的票子,有时一张画还买不到几个烧饼,此时的白石老已是望九之年,哪有许多精神?
只得叹一口气道:“既然都想坑我一个快九十岁的老头子,那可就别怪老朽了!玉恒,还是你来吧!我的印章都在抽屉里……。”
于是小孩儿哥王玉露出小狐狸偷到鸡的表情。二话不说,恒挽起袖子,一拉遛铺好三张宣纸。拿起一支狼毫湖笔,开始挥毫泼墨……。
白石老在旁边儿看着,边指点边啧啧称赞道:
“恒哥儿!你这株水草姿态肆意,颇有野趣;这只虾画的也是极好!这几个字写的筋皮骨老,都不像是你这年纪能写出来的!
恒哥儿你现在的笔力,已得了我七分神韵了!真是便宜这帮贩子了!画完这几幅先歇会儿!你这筋骨肌肉都未长成,可千万不能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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