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面上的两卷纸,厅堂间陷入了沉寂。
其中一卷淡黄色,那是徐氏的卷纸,另外一卷是偏深的屎黄色。
大小方面,都差不多,中间用的都是竹筒。
竟还真的造出来了!
李经有些诧异,旋即深深皱眉。
“你不会是盗取了徐县差的制作方法吧?”
“没有啊。”
“不是就好。”
李经放心几分。
这时候很关键,真要是从徐尘那里盗取了制作方法,这梁子可就彻底结死了。
徐尘那小子手段有点阴,容易下黑手。
李家虽然不怕,可李勇的官职容易不保啊!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超越黄家、赵家的机会,万不能被这破卷纸毁了。
他拿起两卷纸掂了掂,梁文举造的偏轻,又摸了摸,触感有些扎手,偏硬。
显而易见,徐氏纸的质量更好。
他轻点头,道:“这一卷纸的造价几何?”
来了!
梁文举的眼中再度泛起兴奋的光。
刚才,他其实有那么一丝小失望的。
卷纸仿造出来了,便意味着大把的银子啊,而且还可以顺道重创徐尘的生意,一举多得。
可姑父李经呢?
第一反应非但不是高兴,竟是疑问。
他深深的呼了口气,慎重道:“现在大概一文半,不过只要以后增加人手,大量生产,能压到一文钱,甚至更低。”
李经微微皱眉。
就这破质量,竟然还要一文半?
哪怕是一文钱也多啊!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卷纸上面的毛刺在擦皮皮的时候会不会剌出血。
不过想到“增加人手”的问题,他不禁望向了李勇。
“你以为如何?”
“拿来我看看。”李勇不动声色。
事实上在看到梁文举也造出卷纸后,他刚放下的心弦瞬间提了起来,有种刀了这王八蛋的冲动。
直至听了梁文举的解释后,才悄然放松下来。
至于李经话里的用意,他自然是秒懂。
——询问是否可以让梁文举代替徐尘,利用流民造卷纸。
“呼!”
李勇吐了口浊气,平静道:“一般般。”
他可不觉得这破卷纸能竞争过徐尘的纸,进一步而言,他甚至怀疑梁文举到底有没有精细计算过成本。
生意,他不是很懂。
可徐尘敢以一人之力赈济五千流民,成本必定特别低。
所以,无论怎么看,这梁文举都不大靠谱。
“既然是你自己钻研出来的制作方法,试一试还是没问题的。”
李经缓缓道:“勇儿,你看能不能让他从流民中挑选部分人?毕竟这也算是赈济流民啊。”
他的想法很简单,有银子不赚王八蛋啊!
万一成了呢?
闻言,李勇本能的有些不喜。
可既然叔叔李经都开口了,试一试倒也无妨。
于是问道:“你准备用多少流民?”
啊?
梁文举愣了愣。
造纸赚钱,跟流民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忙开口:“一百人!”
李勇应声:“可以。”
梁文举满是激动:“多谢李大人!”
赈济流民,同时还可以赚银子。
妥妥的名利双收啊!
李经见状,严肃的交代:“但你要记得,造纸做生意可以,但不能与徐尘为敌。”
“好勒,姑父放心!”
梁文举踌躇满志,满脑子都是选取流民、开设作坊造纸的事情。
离开李家,他直接来到城外,命令管事的牛大壮把所有的流民都叫出来。
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他斗志澎湃。
“都听好了,现在,吾需要一百人手,愿意做工的走到前面来!”
需要人手?
有饭吃?
众多流民眼前顿时一亮,唰唰唰,片刻间,几乎是所有人都向前踏步。
梁文举有些厌烦,补充条件:“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子,没有爹娘、婆娘、孩子的,站出来。”
一言之下,众多躁动的流民骤然安静下来。
梁文举微微讶异。
一个人都没有嘛?
不过细想之下他便明白过来,没有亲人的壮年男子,又怎么会在这流民群中呢。
于是他逐渐放宽条件,提出每人每天半斤米,这才逐渐挑选了九十多人。
继续放宽年龄条件至四十二岁后,一名看起来将近五十的男子站了出来。
人群前方的牛大壮很是意外:“陶伯伯,您也要去?”
那男子道:“俺年龄刚好合适啊,只是长得老了点。”
“可是……”
牛大壮欲言又止。
这男子不同于其他人,乃是徐氏卷纸大掌柜桃花的父亲。
之前,大恩人徐尘让他帮忙挑选合适人选,他就选择了桃花。
而当桃花离开流民群的时候,便等同于签了卖身契,此后与这位陶伯伯再无关系,只不过桃花偶尔还会回来窑洞看望陶伯伯。
所以,在他看来,别人都可以去做工,但这位不能去啊!
“没什么可是,俺一个孤家寡人的,去了还能给大家伙省一口吃的。”
那男子说着,便向前走去。
恍然两日过去。
经过一番规划,徐尘来到了县城,正准备去黄家,路上却是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叫卖声。
“卷纸试用喽,免费的,不要钱。”
嗯?
徐尘有点诧异。
好家伙,有人造出了卷纸?
而且用的还是他之前卖煤时候的方法?
他走了过去,打眼一看,竟还是熟人。
此间,一群百姓正凑热闹排队等着领取免费的卷纸。
梁文举站在最前头,一边吆喝一边撕着屎黄色的纸。
徐尘用力屏着呼吸,最后实在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这狗东西也特么太抠门了,每次只撕半尺长的卷纸,还一副特别豪气的样子。
半尺左右啊!
都未必够一次擦皮皮的!
“徐尘?”
听到笑声,梁文举看了过去,眉头紧皱:“你来做什么?”
“我……”
徐尘强忍笑意,忙摆手:“没事,我路过,你们继续,继续。”
梁文举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小子……什么意思?
看到他也造出了卷纸,难道不应该气愤吗?
为什么一副想笑却还要强忍着的样子?
是在……嘲笑他?
啊?
不知为何,他的心底忽的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徐县差,没想到吧?我也造出了卷纸,你的好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