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服装店出来回到大路上，美衣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对不起”，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说了奇怪的话。真的很抱歉。”
    “我没在意。先去吃饭吧。有什么想吃的吗？”
    “想吃甜甜圈。”
    “好。”
    “总觉得有点慌。真的很抱歉。”
    她像很累似的呼出一口气。朝着车站的方向，往回走。
    “你讨厌学校吗？”
    “讨厌。因为要和只是在一起就会让人喘不过气的人在一起。”
    她有点茫然地说因为没有朋友。
    “感觉不能呼吸，都快忘了怎么呼吸了。”
    “那种感觉，我能理解。”
    “所以在外面比较好。这个城市虽然有点臭，但是呼吸是自由的。”
    她这么说着，眯起了眼睛。
    在橱窗里有我们的身影。
    和玻璃上映出的美衣对视了。换了制服的她，感觉好像长高了一点。美衣突然笑了，看着我。
    “喂。东京的人在哪里接吻呢？”
    “我没接过吻所以不知道。至少在街上不怎么接吻吧。话说，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想和佐木哥哥接吻。”
    她靠近我。
    “今天的佐木哥哥特别帅，很温柔。”
    “那是你的错觉。”
    “不是。我果然逃出来是对的。”
    美衣放松了脸颊，慢慢地走着。
    现在的她比平时看起来更开朗。看起来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这么一想，就觉得每晚的性行为果然是错的。就算不做那种事，我们也可以在一起。
    也不会想起多余的事情。
    像这样牵着手走路，感觉才是更正确的关系。
    “佐木哥哥，绿灯了。”
    她拉着我的手。
    正要过马路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警笛声。
    一看，闪着红灯的警车正要开进十字路口。人群停下了，前后的人紧紧地挤着我。
    警车慢慢地右转。
    红灯消失了，人群又开始流动。
    我想拉着美衣的胳膊走，但是没有回应。
    “美衣？”
    我回头一看，她就在我身后，一动不动地站着。
    “怎么了？”
    她的眼睛没有焦点。
    不安地摇晃着。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
    后面走过来的一个年轻男人把她推了一下。
    “啊。”
    美衣惊讶地叫了一声，在路中间跪了下来。
    “喂。”
    从我身边走过的男人大声地咂了下嘴走了。
    我赶紧跑到美衣身边。趴在地上的她，浅浅地呼吸着。
    “美衣，怎么了？”
    “没，没事。”
    和她说的话相反，她好像站不起来了。像断了线一样，直接坐在了地上。
    “不可能没事吧，你抖得这么厉害。”
    “真的，完全没事。”
    我伸出手，扶着美衣的身体。她抓住我的手，抬起头看着我。
    她在流泪。
    “为什么？”
    她倒吸一口气，遮住了自己的脸。
    “对不起。”
    “不用道歉啊。真的没事吗？”
    “没什么啦。”
    我握住她的手，抚摸着她颤抖的后背。
    美衣的手冷得惊人。那种冷，让人想到放在棺材里的尸体。我想扶她起来，但是她像粘在地上一样很重。
    脚下的影子又浓又长。她的膝盖在不停地颤抖。
    “站不起来。”
    她的颤抖没有停止。
    “为什么？”
    “没什么啦。”
    “很奇怪吧。”
    “想起爸爸了。”
    她勉强笑着说。
    这时我终于明白美衣发生了什么。
    她们的父亲去世的时候，美衣还是个小学生。
    “是刚才的警车吗？”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啊？”
    “真的很对不起。”
    她小声说着，又低下了头。
    “美衣。”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像粘在地上一样蹲着。不停地呼气，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很多人从我们身边走过。
    远处传来了相机的快门声。有人拿着手机在拍我们。
    “别拍了。”
    我一喊，人们一下子散开了。
    在人行横道上跪着的我们，被远处无数双异样的眼睛默默地看着。
    我们就像变成了不是人的怪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