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黎跟时铭两人谁都不急着回京城了,跟着浅浅在小院住了很久,一直到暑假快要结束才准备离开。
期间,免不了还是要闹矛盾。
大到去哪个学校读书,小到晚上吃什么,一杯奶茶都要吵一吵。
浅浅很少再去劝架,多数时候就坐在旁边。
一边择菜,一边含着笑看他们闹,等择完了她就去做饭,留他们两个边收拾边接着吵。
小镇上少有变化,七年过去了,人也还是那些人,都认识他们姐弟三人。
有时候天气热,三人出门散步,总会遇到邻里邻居打招呼。
喻黎那个语言类白痴,读书时候英语学的狗屁不通,当初没有选择跟谈婳出国,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语言天赋极差。
不过他这边的家乡话说的是真好,明明离开江水镇比时铭要早,这么些年也没有忘记。
傍晚的时候,江边有风,散步的人很多。
从江水分出的那条溪水从小镇中间穿过,方便了大人洗衣,也方便了孩童夏日里戏水游泳,浅浅身体依旧不大好,喻黎跟时铭便有意放慢速度,也不往江边的堤坝上走,只顺着小镇的溪流悠悠散着步。
“看。”喻黎拉了拉时铭的胳膊。
时铭扭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在推车里的小孩子。
那孩子才一岁左右,白嫩嫩,肉嘟嘟的,吃着小手留了一嘴哈喇子,正在被推车前用拨浪鼓逗弄她的母亲咧嘴笑。
喻黎问他:“你什么时候谈对象,结婚,也生一个?”
时铭回头:“怎么,毕业了打算去民政局工作,提前四年就拉业务了?”
喻黎自动屏蔽他的阴阳怪气,揽着他肩膀,笑着说:“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时铭看过去,过了会儿,倒是没有怼这句,还轻轻点了下头:“嗯。”
那对年轻的夫妻应该是看见了停在身边的三人。
毕竟三人样貌出挑,其中两人还长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光路人走过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的组合,不发现他们才是叫人奇怪。
夫妻俩推着推车过来,男的笑着说:“这不是喻黎吗?好多年没见了,听说你去京城了,回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叫三狗他们一起给你接风洗尘啊。”
喻黎背古诗背英语的时候,那记忆力堪比七秒就忘的鱼,但说到记人,他是真的天赋流。
别说七年没见的小伙伴,就是出门拐弯遇到的人,等车的时候聊上几句,下次见面他也能一眼认出人家。
甚至能精准回忆对方上次透露出的信息。
“高考结束了,这不回来看看,顺便给我外公扫扫墓什么的,你都结婚了,这是你爱人跟孩子?”
“嗯。”寸头的男生抱起推车里的孩子,拿在手里逗了逗,笑着说:“我女儿,刚一岁,可爱吧?”
“可爱。”这话不是吹捧,喻黎那眼神,是真的又喜欢又好奇,非常想要上手去摸一摸,“能抱抱吗?”
“可以啊。”
浅浅已经跟孩子的妈妈聊天去了,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不需要太多理由,可能仅仅是对方身上一条漂亮的裙子,或者自己腕上一串手绳,就能引起话题,然后发展成说不完的话。
浅浅跟女生沿着溪边慢慢走着,聊着孩子、恋爱、婚姻,或者一些小镇上的话题。
时铭站在正跟男生侃侃而谈称兄道弟的喻黎身边,眼睛却追随着浅浅的身影,有些担心她离溪水太近,怕她不小心掉下水去。
正要跟过去,手就被人握住了。
他扭头,看见喻黎还在笑着跟人说话,好像没怎么注意到他,可下面的手却牢牢握着不松。
“刚刚那个是你上一年级那会儿被同学欺负,给你出头的那个,当时他三年级,还有印象吗?”等男生过去追自己老婆的时候,喻黎扭头跟时铭说道。
他俩大概真的是互补型朋友,你会的我不会,我会你的你特拉。
时铭眼神里有种你是不是在耍我的茫然跟质疑。
喻黎忍不住笑了下,随后狠狠嘲笑道:“白眼狼,人家当初可是为你挨过打的,你得喊人家哥。”
时铭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在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谁也不知道,毕竟他这方面记性没喻黎好,他确实记不得刚才那个人。
喻黎揽着他肩膀,慢慢跟在浅浅后面,说:“那个小孩子好软,好可爱,刚刚让你摸,你不肯。”
时铭一副毫不心动的样子,淡淡道:“我不喜欢小孩子。”
“你抱了就喜欢了。”
“你怎么不说我生一个就喜欢了?”时铭嗤笑。
“你能生?”喻黎反问。
结果就是背后挨了一拳头。
“说真的时铭。”喻黎反手揉着自己被砸得都要青了的后背,压低声音,问时铭:“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时铭没好气地看他,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喻黎说:“没什么,找不到人分享炫耀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唉,你也不懂我了,感觉跟爱的人这么牵着手饭后散步,很幸福。”
时铭以前不理解网上的人为什么那么讨厌恋爱脑,现在他终于懂了。
收拾行李回京城的前一晚,时铭半夜从床上醒来,没有看见身边的喻黎。
他下床穿好鞋,走出房间,看见喻黎躺在桂花树下的摇椅上。
喻黎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自然垂落在扶手一侧,正神情严肃地跟人打着电话:“找到是谁了没有?”
“苏瑾文?那个草包?”
“我记得前段时间他是经常往我家跑,拦都拦不住,我以为他去找喻淮阳就没搭理他,现在你告诉我他在追我姐?他算哪根葱他敢追我姐?”
“要是他的话,还不如时铭呢,我宁可时铭当我姐夫。”
“先别打草惊蛇,等我回来处理。”
挂了电话,起身,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外套,就要往屋里走。
一回头跟门口站着的时铭对上了视线。
喻黎微怔,不等他开口,时铭压着嗓音问道:“浅浅谈恋爱了?”
喻黎有些震惊:“你怎么知道?我姐连这都告诉你?”
时铭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抬了抬手,指指自己的手腕:“浅浅这里戴了一条手绳,不像是买的,配色丑,做工也一般,像是拆过很多次重做的。她不喜欢带饰品,画画练字的时候都容易沾上墨,但这个她一直戴着,洗澡跟做饭的时候都会摘下来,很宝贝地放在房间里。”
顿了下,似乎是怕他不信,时铭想了下又道:“时柠早恋的时候就是这样,一根送我我都不要的项链,她天天戴着在镜子前臭美。”
喻黎忽然歪了下话题:“没记错的话,时柠才六年级吧?”
“对。”时铭说,“所以我给她项链扔垃圾桶了。”
“我觉得你这个处理方式不对。”喻黎严肃道,“你应该把她男朋友扔垃圾桶,再让她男朋友给她写一封分手信。”
“你去扔,你扔人有经验。”
“行。”喻黎非常乐意干这种事。
“浅浅喜欢的不可能会是苏瑾文。”时铭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他解释道:“因为她不会喜欢像苏瑾文这样需要依赖她的人,她也需要有人可以依赖。”
从未思考过的角度跟问题。
喻黎站在夜色里,望着眼前神情严肃的时铭。
那一瞬间,安静得不可思议,眼神里,闪过一抹愧疚与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