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白了他一眼,“你倒是想得周全。”
“当然,我看中的人,谁也抢不走。”
他站在身前,眼下垂落一片阴影,就那样认真且笃定。
直白的爱意未加修饰,赤裸裸横亘面前,秦烟不知如何回应。
“昭儿,莫要离水边太近了。”
她找借口走开,云知行早已习惯她的视而不见。
不过他不在意,烟儿需要时间。
即便这辈子都不能再度敞开心扉,只要她一直在他身边,足矣。
清风悠悠,吹起阵阵水汽。
昭儿在水边玩得不亦乐乎。
两人陪在他旁边,秦烟撩起裙摆坐在船舷上,安然感受湖风吹拂。
远处堤坝绵延,岸边翠柳影影绰绰。隔得远了,看起来如一幅水墨画。
她在看风景,他亦在看‘风景’。
岁月好像从没在她脸上镌刻下痕迹。
她依然如明月,那般皎洁美好。
唯一的变化便是,她眼里多了几分沉稳,和为人母的柔和。
云知行爱着她每一寸。
察觉到他的注视,秦烟不再如以前害羞,转眼对上他,“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昭儿都能跑能跳了。”
“可烟儿还是没什么变化。你是否偷偷吃了什么仙丹?几年如一日,还是美到人心坎里。”
“我吃没吃不重要,关键是你何时变得油嘴滑舌了?”
他无谓笑道,“烟儿可不能怪我,我所言非虚。”
“你啊,少在昭儿面前说这些,别把孩子带坏了。”
“你的美貌是世人公认,我说实话还有错?烟儿着实太霸道了。”
他轻啧两声,秦烟上手捂住他嘴,“休得再说!你无所谓,我还害臊呢。”
看来,还是那个脸皮薄的女娘,这一点倒是没变。
云知行捉下她的手。
正当时,她余光里现出一道身影。
秦烟定眼看去,画舫到了湖中央,船夫正在一边歇着。
大大的帽檐遮住俊毅的脸,不过她不可能认错。
那熟悉的人不是宁枭,又是谁?
他真是疯了!
这样明目张胆出现在云知行眼皮子下,就不怕被发现?
云知行见她目光煽动,问她怎么了。
秦烟收回眸中震惊,随口胡诌,“只是觉得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湖中间,很是神奇。”
“兴许是船夫体力好。对了,”他忽然偏头往后看去,朗声道,“船家,船上可有鱼竿和吊线?”
被他点名,船夫倏忽起身,蓑笠披在身上,更显身形高大。
“有的。”
他走进船舱,每一步,都踏在秦烟心尖上。
今天的他虽然和马夫打扮不同,但云知行素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她怕他认出。
虽然不在意宁枭,但到底两人有过纠缠,她不愿看他被云知行拿下。
好在后者一直记挂着昭儿,没有太过注意旁人。
宁枭拿出钓竿和饵料,云知行很是惊喜。
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想到还真有。
昭儿喜欢小鱼,他想看看能不能钓上来鱼。
父子二人拿到钓竿很是开心,注意力自然放在了别的事物上。
秦烟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某人一直在船上,她怕生出其他事端。
趁两人不注意,她往船舱走去。
宁枭本是坐在舱门边,静静望着一大一小的互动。见到她来,唇角轻勾。
秦烟给他使过眼色,他立即跟上,到了船尾处。
好在画舫挺大,在后面说话不怕前方听见。
尽管如此,她仍压低声音,神色带着质问,“你今天这样,又是演的哪一出?我不是叫你走吗?京城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你一直在担心我,对么?”
秦烟讥讽笑道,“几年未见,你还是那般不可一世,骄傲自负?我说过,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你一再出现,只会打扰我们母子二人。”
他听完拧起眉头,迟疑道,“秦烟,可以再给我机会吗?我不想放手,也从未想丢下你。”
“人生中有多少个四年足以蹉跎?错过就是错过,可能这便是天意······事已至此,你也放下吧。”
她回头看了眼前面玩乐的两人,放缓了语气,“昭儿如今过得很好,云知行也很宠他,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那你呢?”
他没有听进其他的,仔细逡巡着她眉眼。
他能体会到,她并非真正的开心,不是打心眼里的快乐。
宁枭还真给她问住了。
她,快乐吗?
“我快乐与否,与你有关系吗?”她坦然迎上那双炽烈的眼,“难道我说的还不够直白?我们两个人,早已经结束了。
你可知一开始,我不愿留下这个孩子?我不想与你有任何关联。
太医说先前小产加之没有恢复好,要是再打掉孩子,也许我这辈子都不能生育了。
这正合我意,但讽刺的是,云知行想留下他。”
宁枭从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他紧抿着唇,听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把昭儿生了下来,在外界所有人眼里,他是云知行的孩子,跟你,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你突然出现,又算什么呢?在我们母子二人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人在哪?
在北漠那次,你口口声声说不会再有下次,可事实是怎样?
宁枭,你没有资格再提这些,一点资格也没有。”
说到最后,她脸上的冰寒快将人冻伤。
她以为过了这么久,早已无所谓了。
毕竟昭儿每一天都很健康、快乐,看着他慢慢长大,对她来说足够了。
可是心里的伤从未疗愈。
她不是没期待过,也并非没等待过。
曾经的期望、希冀系于他身上,到头来,他又给她当头棒喝、狠狠一击。
于是,伤痕累累后,她终于收起了无谓的挣扎。
她开始明白,宁枭,真的不会再出现。
等得太久,每一天晨起睁眼,到暗夜的失眠,她脑海里想的全是他。
她希望他会出现。
可他,从未再出现过。
上元节那回,已然成了南柯一梦。
她早该放弃这虚妄的想法。
两人久久伫立着,风吹过,吹起她鬓边发丝。
宁枭伸手想替她挽好,却被她躲过。
他的手无助停在半空中。
秦烟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两个字,“走吧。”
空气中暗香浮动,冷意残留,渐渐淡去。
注视着远去的身影,他痛苦闭上眼,一滴清泪自眼尾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