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科一夜未睡好,也不知是亢奋,还是担忧。
第二天一早,他拿着那块木质身份牌,按照指示来到城北的清风渡口。
江风轻拂,带来阵阵水波的轻吟,渡口人声鼎沸,几百号人马不停蹄地来回穿梭,搬运木材的号子声,敲敲打打的叮当声,监工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吵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这是要打仗了吗?”刘小科自言自语道。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大的阵仗,一时间有些看花了眼。
一个身穿短打,腰间别着锤子的小伙计,扛着两捆粗壮的麻绳从他身边经过,差点把他撞个趔趄。
“喂,你小子,眼睛长后脑上了?这里都在忙呢,大大小小器械工具,材料物件儿,小心着点?”那小伙计语气急躁的提醒着初来乍到的刘小科。
“对,对不起,我,我是新来的……”刘小科被他的气势弄得结结巴巴,连连道歉。
“新来的就赶紧干活去,别在这儿杵着,多干点,多挣点!”小伙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身又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工作中。
刘小科这才注意到,渡口边上停泊着上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晨曦初破的光晕下,江面上呈现出一幅生动繁忙的画卷。大小船只,从精致的小舢板到艨艟巨舰,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江面,犹如繁星点点,镶嵌在流动的银带之上。其中最大的一艘楼船上,挂着一面绣着“照因书院”的旗帜,旗帜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一路快步前进的刘小科,刚走到一个营帐边上,就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船舱里传出来。
“我说你这方案不行!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太脆弱了,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大的重量!”一个尖锐的声音大声说道。
“胡说八道!我的设计图可是经过精密计算的,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倒是你的方案,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另一个声音也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刘小科好奇地探头往营帐里看去,只见里面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桌子,桌子上铺满了各种图纸和工具。两名身穿照因书院特式校服的学生,正指着桌子上的一张图纸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乱飞。
其中一人身材瘦削,戴着一顶黑色帽子,头发乱糟糟的。另一人则是位娇小可人的小姑娘。
“我说你这设计图,完全就是纸上谈兵!你也不看看这清风渡的水流有多湍急,风力有多大,就你这,建好了也是豆腐渣工程,还没等建好,就被冲垮了!”瘦子指着图纸,唾沫星子喷了壮汉一脸。
“你小子懂个啥!姑奶奶从小就泡水里的,我老子从小也是干这个的时候,你懂个篮子!”那小丫头也不甘示弱,一把推开瘦子,指着自己的鼻子吼道,“我告诉你,姑奶奶我可是跟着我爹造过战船的人,你少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的!”
“你……”瘦子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但还是不服气地梗着脖子说道,“就算你造过战船又怎么样?这浮桥可不是战船,需要考虑的因素更多,更复杂,你……”
刘小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了那个娇小身影的小姑娘脸上。圆嘟嘟的小脸,因为争吵而微微泛红,两道秀眉紧紧蹙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得滚圆,但这丝毫不损她的娇俏,反而更添了几分可爱。
“阿瑶?”刘小科试探着喊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听到这个名字,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你,你是……刘小科?!”阿瑶惊呼出声,语气中充满了惊喜和难以置信。
被认出来了!刘小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是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小时候咱们还一起在王师傅那里学过手艺呢!”阿瑶快步走到刘小科身边,兴奋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
当年王老师傅膝下无子,为躲避战乱至此,见他俩聪慧,有天赋,收了他们两个徒弟,他们二人感情好得如同亲兄妹。后来王老师傅离开,他被父母强行接回了老家,从此便与阿瑶断了联系。没想到,多年后竟会在这清风渡口重逢。
此时,刘小科的目光被桌上的一叠图纸吸引,凑上前去仔细观察。图纸上,一座宽大的浮桥跃然纸上,桥身由无数粗大的木梁搭建而成,设计精巧,气势恢宏。只是……刘小科皱了皱眉,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在王老师傅那里见过的各种关于桥梁的设计图,心中隐隐觉得这图纸似乎存在一些问题。
“这根承重梁的榫卯结构太过简单,恐怕难以承受整座桥的重量。”刘小科指着图纸上一处细节,忍不住开口说道,“而且,这里没有考虑到清风渡水流的冲击力,一旦汛期来临,桥墩很容易被冲垮。特别现在正值七八月份,未知因素太多。”
这时,帐里的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那瘦削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了刘小科一番,语气不善道:“你小子谁啊?哪来的野小子,敢来指手画脚?”
刘小科并不恼怒,他耐心地解释道:“这位小哥,我并非有意打扰,只是看到图纸上的一些细节,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才斗胆提出自己的看法。清风渡水流湍急,风力强劲,建造浮桥并非易事,若是忽略了这些细节,恐怕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刘小科并非夸夸其谈之辈,他自幼跟随王老师傅学习各类工艺手艺,对于桥梁建造也颇有研究。他结合清风渡的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将图纸上存在的问题一一指出,并提出了一些改进意见。
“你看,这里可以采用更加稳固的三角形结构,增加桥梁的稳定性。还有这里,可以利用水流的冲击力,设计一个巧妙的泄流引流装置……”刘小科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炭笔,在图纸上勾勾画画,不一会儿,原本的设计图就被他修改得面目一新。
他的见解新颖独特,逻辑清晰,令在场的人刮目相看,尤其是那位娇小可人的阿瑶,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欣赏。
“你小子,有两下子啊!”先前还一脸不屑的瘦削年轻人,此时也不得不佩服刘小科的才华,“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对桥梁建造还有这般见解。对了,这位兄台,刚刚在下多有失礼,还请见谅,最近事情过于繁杂,脑子也弄得不清醒了。”
“噢,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在下姓胡,叫我胡哲就行。”
“过奖了,胡兄台,我只是将自己的一些想法说出来而已。”刘小科谦虚地笑了笑,目光不经意间与阿瑶的眼神相遇,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你说的这些,确实有些道理……”沉默了片刻,胡哲终于开口了,语气中少了之前的傲慢,多了几分认真,“可是,我们现在时间紧迫,根本没有时间重新设计方案。”
“况且,再过几日,西项的使臣就要抵达京城了,这三座座浮桥可是东海祭祀大典的关键,耽误不得啊!太后是下了懿旨的。”
听到这里,刘小科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