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鸢懒得搭理直接走出门按电梯。
路鸢对米离说:“我一会送你到地铁站,你自己坐车回去,这个案子也简单,周一交给我。”
米离见路鸢真的把她送到地铁站,然后就开着车就走了,喃喃自语:“老师真的赶着去约会么?姑娘?”
欧陆驶进老式的筒子楼里。
路鸢在外面停好车,走进巷子的最里边,在一栋单层破旧的老平房门口停下,敲门。
很快就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声音。
因为路鸢是掐着饭点来的,开门看到的时候都有点震惊。
没想到才十几年没见,他老得这么快。
白发比路行之更多,一米八的身高,身形如此消瘦,面容憔悴,腮帮上已经长了一些褐斑。
此人是跟在路行之身边最多年的徒弟。
路鸢一直叫他叔叔。
他叫梁有栋。
印象中,老实厚道,勤奋聪明,因为踏实肯干,路行之便把路家传下来的手艺,毫无保留地都教给了他。
其实就是想把传承工艺的重担和希望都交到他的手里。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社会的高速发展,耗时耗力的手工木活,被物美价廉的工艺品取而代之。
出师后的梁有栋靠着做家具的这个手艺完全不能够养家糊口。
无奈,成了社会边缘人,一番彻骨思想斗争后,最终违背了路行之的重托,投身到了打零工的生活琐碎里。
如今也五十五了。
几个一起学艺的师兄弟也陆续都改了行,做起了其他的营生。
路行之屡受打击,还有一段时间心情抑郁,卧病不起。
梁有栋见路鸢来了,十分开心,便招呼他进屋坐。
路鸢走进门,却没想到梁有栋如今落的这般凄凉景象。
房间内简陋的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个饭橱,一个衣橱,几张矮小的红塑料椅子。
天棚上只挂着一个风一吹还晃晃悠悠的白炽灯泡。
这便是屋内所有的东西。
看到桌子上还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清汤挂面,里面加了几片青菜,碗边是一瓶打开的老干妈。
粱有栋说:“真的不好意思。”他是真的有一些不好意思,路鸢来了,连个泡茶招待的地方都没有。
路鸢说:“没关系。梁叔。”他说完走到墙边,拉了一张小凳子,直接坐在饭桌的旁边,“您还没吃饭吧?那就先吃饭,一会面糊了。”
梁有栋坐回了座位,开始扒拉起面条,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坐在小凳子上的路鸢。
往常见的时候,都是见路鸢坐在老式古董家具上,在那个老宅,气质就像古代的大少爷。
如今却如此低姿态。
记忆回到了从前,当年他安分守己,出师后披星戴月,却处处碰壁。
而一起出来了的人,随着改革开放,靠着一些手段,钻了社会的空子,投机钻营,掠取财富,都盖起了大别墅,何其得意?
而他不会左右逢源,不懂讨好人,为了生活苦苦挣扎,一直生计艰难。
老婆也和他离婚了,如果他没有这么窝囊,如今儿子也长成路鸢这么高了吧。
三两口囫囵吃下,梁有栋拿起碗也把汤都给喝完。
路鸢等着梁有栋吃完饭,才说:“梁叔,你的情况我大致都了解,我今天冒昧过来,除了探望您,还有一事相求。”
梁有栋回答:“这话说的,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帮得上。”
路鸢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需要你的帮忙,最近要做一个新的家具品牌,需要一些老木匠师傅。”
梁有栋沉默。
从古到今,非物质文化的传承者,他们生活的年代盛世繁华又或乱世动荡,大多能够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居陋室而不能易其志,路鸢很佩服。
路鸢说:“我想将老手艺发扬光大。而文化的传承,需要的不仅要有与时俱进的思想,更要有坚强的毅力,我希望您跟我一起干!”
梁有栋虽然还谨记路行之的教导,但是却缺乏创新的思想,要将技艺发扬光大,他自知没有那胆识,也没有那魄力。
为了温饱生活,东征西讨,做一些木工装修,还不能如愿以偿的干下去。
随着定制成品家具的盛行,所有人也都接受了机械化生产出来的成品比木工手艺更精致,更好,价钱还低廉。
如今只能接一点木作吊顶背景的活,越来越多的人直接做起集成吊顶,卖木材的品牌也有工厂切割好材料再去现场安装,他的生活陷入了困境。
想过要去重操旧业去做家具,却因为年纪大了,也跟不上现代化的工艺。
全民都投入了热火朝天的市场经济时代,固守着祖宗的一些东西,曾被人说是老土。
他也就作罢,就这么混着。
梁有栋说:“我年纪也大了,老胳膊老腿,不如以前灵活,你还要?”
路鸢说:“您有一身好手艺,怎么也就这几年的光景,就不知所措了?不应该!我爸都快70了,还在坚持。只要您还有这份心,那就跟我一起闯一闯,您的晚年我能保证不会有问题。”
梁有栋听到老路还在坚持,他有些惊讶。
因为这些年,他都没有联络路行之,觉得没脸见他,连忙点头应允。
到了快花甲之年,好像才又看到了一条光明之路,梁有栋如今只希望不要再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