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风虎的话,苏清欢并没有回应。
他现在更关心的一件事是:“大哥,今日崇海和燕帆死在这里。后面朝廷追查下来,我们该如何处理?”
苏清欢毕竟不是此方土着,以他浅薄的认识来看,这件事情很不好处理。
李风虎一愣,大概他也没想到苏清欢会为这个担心。
然后他爽朗笑道:“怎么?担心了?大不了亡命天涯就是了。你一个清风寨的六当家,你怕这个。走走走,先找地方喝几杯。”
然后,两人就来到了酒肆。
李风虎没日没夜地一路赶来,估计是饿疯了。
酒和肉就跟不要钱似的,狂往嘴里炫。
而苏清欢压根没有心思吃,他暗自寻思着,待会儿是不是真得回去收拾细软跑路了。
他前世本来就是一个清澈的大学生,走到今天这步已是殊为不易。
当他真的走到朝廷的对立面时,还是不免心中忐忑。
“喝,喝,喝。”李风虎一边自己喝,一边劝苏清欢喝。
见苏清欢始终心有戚戚,李风虎用自己拿过鸡腿的油手,拍了拍苏清欢的肩膀。
苏清欢无奈的瞥了一眼,大哥你就不能用另一只手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用我衣服擦手呢。
“清欢,你终究不像个绿林的人。你的心思太多太细,还是舞文弄墨更适合你。就崇海和燕帆那种货色,杀就杀了。要不是大哥前几年功夫不如他们,即便他们躲在皇宫里,大哥高低得冲进去砍他们个十几二十回。”李风虎说道。
李风虎满不在乎的态度,多少有些感染到苏清欢。
他也拿起酒杯说道:“自然不如大哥无碍于心。”
“清欢,你现在好歹也是诗坛圣手,这喝个酒得畅意才行,不要想东想西。”
“诗坛圣手?”苏清欢疑惑道。
“啊,你不知道吗?那大哥可得给你说道说道。”
李风虎停下酒杯,饶有兴致地说道:
“清欢你七八月间作的诗词太多。到了九月的《琼华榜》,兰台看着这么多好诗篇,也不知道该选哪几首好了。干脆说你是诗坛圣手,说什么各种佳作俯拾皆是。看到这称谓,寨子里人可高兴了许久呢。”
苏清欢最近没去关注《琼华榜》,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事儿。对于这个加在他头上“诗坛圣手”的称谓也不禁莞尔。
对于大乾那些只会因袭别人诗句的才子们,其他文人往往会大肆嘲讽。而像他这般一首一首使劲抄的,却已经混到了“诗坛圣手”的称号。
还真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正这些想着,苏清欢瞥见,酒肆外的青石道上行来了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拄着一面占卜用的旗幡。
苏清欢看他的时候,他也正看着苏清欢。
“哎呀,这位兄弟好面相啊!”
那道人突然说道,只是他说的不是苏清欢,而是李风虎。
“正所谓‘燕颔虎头,男子定登将相’,这位兄弟以后绝对会出将入相,贵不可言。”
李风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就只是将相吗?”
那道人眼睛虚眯,在李风虎脸上看来看去,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只得将相,恐无缘再进一步啊。”
李风虎听了哈哈大笑:“那便够了,别的我也不稀罕。那不知道尊驾可否为我这小兄弟再看上一看?”
那道人点了点头:“正有此意,不过老道看相一向是很贵的。”
李风虎说道:“怎么?怕我付不起?”
“那自然不会。”
但这几句话,可把苏清欢给听着急了。
他不住的向李风虎使眼色,暗示他不要信眼前这个江湖老骗子。
神神叨叨的,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但李风虎对于苏清欢的疯狂示意视若无睹。
那道人转过头来,眼睛微眯,看向苏清欢。
他双眼含精,站在那儿,身姿不俗,你别说,确实有几分唬人。
但见识过后世各种诈骗的苏清欢,岂能被他这点微末伎俩给唬住。
“呔,那老头儿,你听好了。”
苏清欢接着慷慨念道:
“春秋七帙,江湖万里。
老子阅人多矣。
两朝名胜一囊诗,道浑似、当时袁李。
红尘陌上,白云堆里。
扰扰浮生行止。
我非燕颔虎头人,但诗圣、酒狂而已。”
我活了有七十多岁的年纪,行走的江湖路少说也得有万里。
老子见识过的人多了去。
我见过两个朝代的名胜,还有一兜子的诗,堪比当年的袁天罡和李淳风的眼力。
也曾行走在红尘路上,也曾醉眠在白云堆里。
这纷纷扰扰的人生行止。
我自知我不是出将入相的命,不过是一名诗圣、一个酒狂而已。
听了苏清欢的话,李风虎和那道人都呆住了。
其实苏清欢念这首诗不是很贴合自身,比如什么“春秋七帙”,他现在也不过二十来岁,比如什么“当时袁李”,这大乾的人又哪里知道袁天罡和李淳风。
但为了让这个算卦的人知难而退,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道人突然哈哈大笑:“老道本来以为天下无不可算者,但今日才知,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此言不虚。天道岂可尽算乎?”
装吧,你就搁那儿装吧,苏清欢内心不屑道。
“只是小兄弟,老道想请问这袁李是何人?若得赐教,老道感激不尽。”那老道拱手作揖道。
“告诉你也无妨,一个叫袁天罡,一个叫李淳风,大乾并无人知晓他二人事迹。”
那道人听了苏清欢的话,将两个人的名字来来回回地在口里念了几遍,突然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接着,那道人朝苏清欢一拜后,便一路清歌走了。
老骗子,苏清欢心里骂了一句后,也重新坐了回去。
而李风虎也终于从刚刚的呆愣中反应过来:“咳咳,清欢啊,刚才那个老道,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谁?”
“管他姓甚名谁,大哥,你可千万不能信这个,纯粹白花钱。要不是我刚刚急中生智,拿一首诗唬住他,他少说也得要你二百两,你信不信?”
李风虎听后,也笑了起来:“二百两?李布衣看相起卦可不是这个价。如果是钱的话,少说也得二十万两,还有价无市。”
“李布衣?疯了吧?二十万两,还真有这样的冤大头?”
“呵呵,想当这冤大头的人多了去了,毕竟他可是连续多少年的《点将录》榜首了。现在他到底到了什么境界,早无人知晓。”
“吧嗒”,苏清欢手中的筷子从手中掉了下去。
什么叫“吾恐常见笑于大方之家”,而苏清欢这时再回味起李布衣临走时说的“原来如此”,突然全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