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兰台出来,苏清欢接着就回到了苏园。
一进大堂,他就看到了久违的流云,她正和飞烟讲着话。
流云就像一只不着家的野猫似的,偶尔回来一趟,接着又是连着好几天不见人影。
“云儿,你还知道回来啊!”苏清欢没好气地说道。
“这不听说你要当驸马了,我自然得赶紧回来讨杯喜酒喝!”
听到流云讽刺人的时候中气十足,苏清欢也算放下心来,她的伤应该已无大碍。
流云和柔奴、陆盈盈聊不到一起,看起来倒是和飞烟聊得还不错。
“苏眉她怎么说?”飞烟问道。
苏清欢把刚刚和苏眉说的话说了一遍。
“拖?”飞烟的神色有些担忧。
“怎么了?”
“没什么。”飞烟心里暗叹道,苏眉选择的是拖而非去拒绝,恐怕连她自己也是愿意的。
往后的几日里,苏清欢一边教小妖,一边整天陪着几位姑娘。
他之所以一直盘桓在长安不回扬州,一则是为了等陆麟从牢里放出来,二则是为了给胡喜报仇雪恨。
就这样,一连过了两日恬淡的日子。
苏清欢带着小玉,从四芳斋买了糕点,回苏园的路上,路过长安最大的酒肆,见门前聚集了很多人。
苏清欢放眼望去,只见酒肆的门上挂了一副对联。
右边写着“天下文章属第一”,左边写着“人间才气本无双”,横批“问道长安”。
竟然是有人在以文会友,挑战长安的诗人才子。
“呵,这人好大的口气。”小玉说道,“他是第一,那公子你这圣后亲封的“诗仙”是什么?”
小玉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向苏清欢怂恿道:“公子,要不要进去看看?煞一煞他的威风。”
“算了,算了,咱凑这热闹干嘛?虽然人家口气大,但不如此的话,哪能得到别人的关注。
有才而寂寂无闻的人比比皆是,想个办法博人关注也无可厚非,岂不闻子昂碎琴。”
“子昂碎琴?”小玉疑惑道。
哦,对,小玉可不知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陈子昂。
苏清欢接着解释道:“子昂碎琴说的是一个名叫陈子昂的文人掌故。
在陈子昂初入京都时,他空有满腹才华而一直不为人知。
当时京城里有个老头儿卖一把胡琴,他要价百万文钱。京城的豪族富商们都传看过这把琴,但因分辩不出这琴是好是坏,而老头儿又要价太贵,所以一直无人敢买。
而陈子昂知道此事后,毫不犹豫地花百万文钱买下了这把琴,这把那些一直举棋不定的人惊呆了,忙来向陈子昂询问缘由。
陈子昂说我特别擅长这个,知道这是把好琴。那些人就想让陈子昂用这胡琴演奏一曲,陈子昂说可以,等明天大家一起到这儿来听我演奏即可。
次日,豪族富商云集,而陈子昂也设下佳肴来款待这些人。就在众人都期待陈子昂演奏的时候,陈子昂却举起那无比珍贵的胡琴一把摔在了地上。
这把所有人都惊呆了,但陈子昂却说道,我陈子昂,来京城后一直碌碌无闻,今日虽不能为诸君弹琴,但有诗文百卷可供诸君品鉴。弹琴奏曲都是小道,岂能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接着他就把自己的诗文发给了在场所有人。而那日过后,陈子昂就名满京都。”
“这陈子昂还真是机敏,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小玉听完苏清欢的故事也夸赞道。
“所以,这对联写的口气大点儿也无妨,否则怎么能把人骗进去杀呢。”苏清欢笑道,“走吧,咱回家吃饭去。”
“兄台,等一下。”
就在苏清欢刚要走的时候,一人出声叫住了他。
苏清欢回过头来,发现是一个并不认识的儒服少年。
“怎么了?这位兄台。”
那人拱手说道:“在下名叫刘文韬,刚刚在下就在兄台身后,听兄台讲了这子昂碎琴的故事。从这故事,就知道兄台也必然是诗文一道的高手,颇擅言辞。还请兄台入酒肆,助我们一臂之力。”
助你们一臂之力?这是何意呀?
而在那刘文韬的解释下,苏清欢也总算听明白了今天这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原来酒肆里面正在“问道长安”的并不是什么才子,而是一位才女。
而且这位才女呢,还是位美女。
但是有多美他们也说不上来。
为什么说不上来呢?因为人家戴着面纱。
但这面纱吧它也不厚,若隐若现的,大家瞧着面纱后那影影绰绰的面容,谁都觉得面纱后绝对是一个超级大美女。
一听有超级大美女,那还得了,这些诗人才子闻着味儿就聚集过来了。
这位美女兼才女也说了,要她摘掉面纱不难。这三日她每日都会在此出一个题目,只要连续三日有人的诗文或者言论都能让她满意,她自会摘去面纱。
“公子,我们走,不要理会他们这群无聊的人。一群人挖空心思,就为了让人家摘面纱,羞不羞。”小玉气鼓鼓地说道。
“我怎么觉得倒是有点儿意思。”苏清欢直勾勾地望着酒肆里面说道。
“公子你......”小玉被苏清欢的反应,气的把脸别过一边,“我待会儿回去就向飞烟姐姐他们告状。”
“小玉,告状的事儿先放放,先随公子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怎么个事儿。”
进了酒肆,苏清欢果然看到了那位坐在主位,戴着黑色面纱的姑娘。
就连苏清欢看了后,也觉得面纱后是位美女,果然大乾人不骗大乾人。
苏清欢看向那位姑娘时,她也刚好看向了进来的苏清欢。
苏清欢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自恋病愈发严重了,他总觉得那位姑娘看到他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呆愣和欣喜。
此外,苏清欢还觉得这人的眼睛有几分眼熟,但他又实在说不上来是在哪儿见过。
苏清欢选了个地方随意坐下,而座中其他诗人才子们正在唾沫横飞地争论着。
听了一会儿,苏清欢也听了出来,今日这位姑娘出的题目是:大乾有时崇文而抑武,但有时又崇武而抑文,那于大乾而言,我等学子到底是该学文还是学武?
合着今天这里还是一个辩论赛,这场面还真是比较少见。
苏清欢要了一碟花生米,一碟瓜子,饶有兴致地听了起来。
“姑娘请了。依在下看来,此事何须多言,我等自然应当学习诗文之道。孟子有言,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学习诗文之道乃劳心者,而学武不过劳力者,终究受制于人,难登大雅之堂。”名叫张绪的人朗声说道。
事实上,因为在场的基本都是诗人才子,持他这种观点的占大多数。
由他的观点,也可以窥见大乾近来文风昌盛而武道式微的原因。
但持相反的观点的人也不是没有。
一个名叫龙韬的人接着反驳道:“这位姑娘问的乃是于国家而言,而非于个人而言,学文好还是学武好?
有多少酸腐文人,皓首穷经,青春作赋,下笔虽有千言,心中实无一策。与其作这样的无用文人,何如作一个百夫长,上阵杀敌,报效国家。”
龙韬体型高大,声如洪钟。他说完后满脸得色,显然对自己的说辞甚为满意。
龙韬看向那戴着面纱的姑娘,可惜那位姑娘并未流露出丝毫赞许的神色,这让他不禁大失所望。
苏清欢听着他们的话自笑不已。
“何不文武兼修?”有一人兴奋地说道,看来这人也深谙“我全都要”才是大人应该作出的选择。
苏清欢抬头看了一眼这人,此人满心期待着众人对他的评价。
但接着众人就对他开始了群嘲:“切勿贪多务得,想两头兼顾往往是两头都不能顾上啊。”
“还不如专心于一道,孜孜以求,方是正途。”
……
那人听了众人的话,也只得低下头去。
而见这人如此就被说服,苏清欢忍不住摇了摇头,又自笑了一会儿。
“喂,你是何人?从你进来,我就注意你了。大家都在这儿各抒己见,你却一直在那儿冷笑。你什么意思?”龙韬指着苏清欢说道。
他确实从苏清欢进来就注意到他了,不过并不是因为苏清欢的冷笑,而是因为那位戴着面纱姑娘看他的眼神。
“在下没冷笑啊,我笑的很是热情洋溢。难道兄台没有感受到我的热情?”
“少在这儿卖乖。”龙韬一脸不耐。
“你怎么说话呢?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子可是……”小玉不平道。
“我管你家公子是什么,这里的人哪个不是长安城有名有姓的。
小子,今日这场中,说出来让大家信服才是本事。可不是在那儿冷笑装大瓣蒜,被别人质问,只会靠婢女吓唬人。”
龙韬的态度让苏清欢也来了气。
他接着站起身来,一改刚刚的嬉笑之色。既然你想听,那就竖起耳朵听好了。